第八十三章

白歌抿了下唇, 卻也沒真的幫他脫衣服,只是看著他道:“你沒傷到手。”

謝塵笑了笑,不再逗她。

他自己上手將外衣脫了, 露出雪白的中衣,然後將領子扯了扯,露出脖頸後面長長的一條血痕。

“來吧。”

白歌往前挪了一步挨得近了點,屈身過去, 捏著瓷瓶, 沾了點藥粉往傷口上按去。

她也沒刻意放輕動作, 只是迅速的像是想要完成任務一般。

兩人這會兒離得很近, 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混合著金瘡藥的味道傳入謝塵的鼻端。

他盯著她腰間的晃晃蕩蕩的絲絳, 忽然想不起來上次兩人如此親近是什麽時候了。

脖頸上一陣涼意蓋過了傷口的火辣疼痛。

很快,白歌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好了。”

謝塵一邊伸手籠著衣領,一邊不動聲色的踩住了她的裙擺。

白歌也沒注意腳下,只是一門心思的想趕緊上完藥離他遠些, 卻不想起身時被裙擺絆了一下,頓時摔在了男人的身上。

藥瓶從她手上掉落,咕嚕嚕滾到地上。

謝塵一手接住她, 另一只手順勢摟住她的腰。

嘴上還道:“怎麽也不小心些。”

白歌跌坐在他懷裏如坐針氈,想要站起身卻被他牢牢箍住。

只聽謝塵道:“我昨日接到信, 說左都禦史季仲春的船已經到了直沽渡口, 應該這兩天就能抵京了。”

白歌也不掙紮了,立刻想起他說的這人是誰, 連忙問道:“那是不是說我母親要回來了?”

謝塵摟住她“嗯”了一聲。

白歌眼中頓時多了兩分期待。

這一年中, 要說她最想的, 便是寧氏了。

謝塵卻接著道:“太後和戚國公府謀反逼宮, 戚國公嫡長子戚長威通敵賣國, 也在從遼東壓往京城的路上,估計下個月,這案子就得了解了。”

白歌心裏忽的咯噔一下。

她這段時日多少也打聽了些外面的事,只是外面風言風語,怎麽說的都有,根本也分不出消息的真假來。

之前她確實想過,如果謝塵能和戚國公兩敗俱傷,那真是讓人好生暢快。

可是她卻真沒想過,戚國公府居然會跟謀反牽扯上。

她有些緊張的攥緊謝塵的袖子。

“謀反是重罪,會不會牽連到我母親,兄長他們。”

謝塵把玩著她胸前的一縷青絲,淡淡道:“按當朝律,謀反乃是十惡不赦的大逆,輕則誅首犯余者流放,重則株連九族盡皆斬首。”

白歌的臉頓時白了。

“那,那我母親,兄長豈不是——”

謝塵摸了摸她的臉頰,安撫一般的道:“茵茵別怕,他們不會有事的。”

白歌卻只覺身上又出了一層冷汗,將裏衣都打的濕透。

只聽謝塵接著道:“還有你的父親,姨娘,你的弟弟,都可以按你想的來處置。”

他低頭看著白歌的緊攥著的手,伸手將那小拳頭掰開,露出裏面掌心上被指甲印出深粉色月牙。

“下個月初四就是你生辰了,估計那時候你母親也回來了,讓她來給你過生辰好不好。”

白歌沒有擡頭,只垂下了眼眸,細密的睫毛輕輕顫動著,道:“好。”

·

四月初,春暖花開,去年被派去浙江巡查政務的左都禦史季仲春歷經一年時間,終於返程抵京。

而與他同行的,還有白歌一直惦念的嫡母寧氏。

寧氏從京城啟程回淮安的時候,也從沒想過會經歷這麽多事,耽擱了近一年之久。

若不是當初季仲春率領兵卒將她從水匪中救出來,可能她現在已經葬身魚腹了。

能在那樣的情況下與季仲春再見,她確實是沒想過的。

看著季仲春臉上染血的沖她跑過來,神色驚慌的喚著:“婉兒!”

她總有種時光顛倒的錯亂感。

仿佛回到了兩人年少時,她還是安寧伯府的嫡女,青梅竹馬的未婚夫總會守在她身前。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她本不想搭季仲春的船回來,可之前那一次水患把她身邊的這些丫鬟婆子們都嚇怕了,輪著番的勸她還是跟著官府的船走安全。

結果季仲春這一路上對著她不停的獻殷勤,同在一條船上又沒處躲,當真煩不勝煩。

現在就連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們雖然不敢明說,可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從直沽渡口下船後,她便打算與季仲春分開,自己做馬車回來,可奈何發現被水匪劫走的時候,弄丟了路引,進各個縣城住宿都極為不便,只好將就著與季仲春一個車隊入京。

如今總算是到了京城。

寧氏撩了簾子,看了一眼路邊的建築,皺眉道:“這不是回國公府的路,停車。”

馬車停了下來,很快季仲春出現在了她的車廂外。

季仲春五官生的極好,雖然年近四十了,可瞧著倒比年輕時還多了幾分成熟男人的儒雅和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