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樂章(第2/6頁)

事實上人無完人,一個人在事業上有多成功,私底下的性格往往也就有多讓人不敢恭維。

例如,他有很多輛好車,但因為都是黑色寬版導致在裴詩看來它們長得都一樣,又時常因公事被調動得來無影去無蹤,讓裴詩為他安排行程時下了不少苦功夫。

對於雙排轎車的坐法,企業家們都有條不成文的規矩:前排左邊坐司機,右邊坐保鏢,後排左邊坐秘書,右邊坐Boss。夏承司的家人都是這麽做的,他卻喜歡坐在保鏢的位置上,又讓裴詩坐在Boss的位置上,然後把座位調到最大空間好放腿,讓坐在後排的裴詩被擠到只能對著靠背上的顯示器發呆。每天被夏承司擠來擠去,她經常覺得還不如趕地鐵了,最起碼在地鐵裏被人擠了她還可以翻個白眼嘆口氣。

有一次夏承司坐了自己最喜歡的車,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側過頭用那外國雜志封面模特般的側臉對著裴詩,聲音慵懶仿佛在為男性古龍水打廣告:“這車底盤穩,比昨天那輛舒服,對麽。”

裴詩在狹小的空間裏閉眼用力地去感受,只能說:“是很穩。”

不僅如此,他對賓館和飛機的挑剔程度絕不亞於車輛。只要訂的飛機不是他喜歡的型號,住的五星級酒店不是他心中的五星級——

“那麽,你可以直接去臥軌。”彥玲一臉虛假的微笑,頓了頓,還補充一句,“就像安娜·卡尼娜一樣。”

聽完這句話,裴詩有點震驚。不是因為她驚悚的威脅,而是因為夏承司身邊的人居然知道誰是安娜·卡列尼娜。

只是,像夏承司這樣看上去和陽光、感性、真善美完全絕緣的男人,居然也會對音樂廳這種充滿了歐洲藝術氣息的東西感興趣,而且還是將它蓋在盛夏旗下最貴的樓盤裏。

夏承司搞藝術,這種違和的感覺如何形容,就像是把紐約帝國大廈遷移到法國拉圖葡萄莊園。

好在他還有個藝術家妹妹。天才小提琴家和音樂世家公子的結合,竟讓這一份明顯有著利益關系的聯姻變得浪漫起來。

夏娜和柯澤的訂婚雖然屬於雙方自願行為,但實際上最大的獲益者是夏承司。

近些年地產市場漸漸趨於飽和,集團收益雖然還是穩定上升,但料遠若近的夏承司已經猜到不久後這一行即將萎靡,開始考慮開拓新行業了。而他最先相中的,明顯是能夠滿足現代年輕人追求高品質生活的古典商業音樂這一塊。

被夏承司當驢一樣使喚了一個星期之後,裴詩終於在他那冷硬的黑色大理石辦公桌旁看見了一個活生生的人類,而不是一個夏承司和他的Mac。

那是他聘請的音樂廳建設顧問。

裴詩悄聲推開門,踩上灰色的地毯走到他們身邊送上冰水、果汁和咖啡。

“不用了不用了,謝謝。”顧問明明說到嘴唇幹裂了,卻依然謹慎又有些神經質地擺擺手。

“休息一下吧。”夏承司翻了翻桌面上的文件夾。

顧問這才放心地接過果汁。

裴詩不知道夏承司對他做了什麽,顧問接過果汁後,杯子裏的果汁竟顫顫巍巍差點濺出來。

夏承司看了幾頁紙頭也沒擡:“裴秘書,你去音樂廳總監那裏幫我拿一下昨天的圖紙。”

裴詩來去動作很快,回來的時候顧問都已經把整杯果汁都喝完了,但還是夾緊屁股坐在原處,簡直跟上絞架的死囚似的。

夏承司冷不丁地說道:“裴秘書,你過來第一天不是說對我這個項目很感興趣麽。怎麽,一點建設性的意見都給沒有?”

裴詩不卑不亢地說:“我以為在老板沒有要求的時候保持沉默,會比較妥當。”

“我允許你說。現在顧問的意思是在音樂廳開業第一天請著名音樂家來演奏。我想請Andre Rieu來演奏,你覺得如何?”

“Andre Rieu在歐洲確實相當走紅,一張音樂會前排的票提前一年都能炒到幾千上萬塊錢,他擅長的圓舞曲也很符合柯娜音樂廳的歐洲風格……”裴詩停了停,“但是,在亞洲知道他的人有幾個呢?”

“你繼續。”

“據我所知,夏先生您建設這個音樂廳的目的是商業盈利,而不是拓展客戶對音樂領域的認知。小資們喜歡的是音樂帶給他們的文藝氣質,並不是音樂本身。所以,在亞洲有品牌效應的音樂家會比Andre Rieu好很多。”

夏承司點頭,眼角有一絲嘲意:“你很瞧不起這些客戶。”

“品牌效應不一定代表爛俗。久石讓,陳美,都是很優秀的音樂家。”

“久石讓的風格不適合柯娜音樂廳。”

“那就請陳美,她的爆發力很強,演奏風格激烈,和夏小姐的成名作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她們的母校都是倫敦皇家音樂學院,如果她們能在開業第一天同台演奏,這對音樂廳對夏小姐都有很大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