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貴陽到北城三個小時的航程, 姜時念到後半段靠著沈延非的肩,挽緊他手臂,迷蒙著小睡了一會兒。

夢裏畫面支離破碎, 分不清電影還是虛幻,只是不停看到自己身邊站著另一個男人摟她腰, 她手指上是與現實截然不同的婚戒,而沈延非站在一片霧氣裏,傷痕累累,眼中噙血,右耳鮮紅一片, 染了半身, 一言不發凝視她, 冷情的薄唇邊挑開笑, 有淚滑下。

她惶亂擡頭,是商瑞身穿結婚禮服, 攬著她在與賓客敬酒, 口口聲聲叫她商太太, 手裏甚至拿著刺眼的結婚證書,她滿心空落落的絞痛, 提起婚紗裙擺, 深一腳淺一腳跑到那片霧裏,想抱住某個人。

周圍都是婚禮的熱鬧,人聲管弦樂聲交雜, 她一頭撞進昏暗, 沈延非的身影卻越來越遠, 觸及不到, 她拼命跑, 裙角撕爛,白紗染塵,最後只看到一座不知道什麽時候孤零零矗立的碑,碑上放著一枚從未送出的婚戒,和一塊破碎的,印著陳年蠟筆花穗的舊石板。

她找的那個人,一生孤苦,從未婚娶,很年輕時就已安靜沉眠,照片上還是高中畢業那年清雋冷銳的樣子。

而夢裏雨落傾盆,她低下頭看到水窪倒影裏的自己,已經白發滿鬢。

姜時念哭著醒過來,沈延非的衣袖上濕透了一片,她轉了轉頭,額角抵在他身上,控制不了地流淚不止,死死抓著他的手,指縫交叉貼合在一起,恨不能把掌紋互相纏住。

沈延非低頭給她擦淚,略帶逗弄地問:“今天怎麽了,看電影哭,做夢也哭。”

姜時念瞪著他,強迫他糾正:“我不想聽你說那種話,我受不了,睡不著吃不下,等會兒下了飛機也心神不寧,十天半個月都好不起來。”

沈延非失笑,她倒進步神速,不止會撒嬌,連威脅都說得這麽順口了,他知道她在針對什麽,可說那些話,是誰更痛,誰心被刀割碾成泥,誰又瘋魔地真那麽想過。

他摸了摸她哭紅的眼窩,沉聲喟嘆,俯身親她微張的嘴唇:“我保證,在你真嫁給別人之前,不擇手段搶過來。”

得到他承諾,隔許久,飛機在北城機場落地,姜時念才吸了下發悶的鼻尖,安心地“嗯”了聲,仰頭回吻他。

回到北城之後,台裏一時沒有太緊急的工作,加上這一次遠赴貴州姜時念生病,台長手一揮多給她批了兩天的假期,正好沈延非那邊也能抽出空,兩個人就直接回了望月灣的家。

當初沈延非離家的時候處在那個狀態裏,嚇壞了身邊人,尤其家裏阿姨,沒得到他允許,阿姨一直就沒敢擅自登門,所以樓上主臥梳妝台邊,散落一地的離婚協議書還原樣不動擺在那。

姜時念是先上樓的,推門一看那些捏皺的碎片就頭皮發麻,已經腦補出沈延非當時看見協議的反應,她趕緊過去飛速撿起來,想趁老公還沒過來之前毀屍滅跡,哪知道沈老板動作那麽快,她這邊剛把散亂的紙片收拾到手裏,還沒等扔,那邊門就開了。

沈延非站在門口,慢條斯理解著袖扣,問她:“老婆,心虛什麽。”

他勻長手指繼續旋開襯衫前排的紐扣,不急不緩走向她,扣著她腰,往後面桌邊壓了壓,覆在她耳旁堂而皇之說:“別急著處理,我還打算拿這個做理由,讓你好好哄我,哄兩天,不出門行不行。”

看似玩笑,字句裏卻深藏偏執。

熱息鋪灑,高溫炙人,姜時念紅著臉擡了擡頸,吻他耳廓,輕聲回擊:“學長,你考慮太多了,就算不拿這個,我也想這麽哄你。”

兩天纏膩在家裏,他不知怎麽開始偏愛背後,咬著她肩胛上一塊痕跡,深重對她發狠,姜時念一邊縱情地沉淪,一邊敏感意識到沈延非有什麽不對。

太索取太無度了,好像……等過完這兩天假期,她就不能再這麽完全屬於他,會走出這棟房子,不想安定地回來。

假期第二天的晚上,姜時念收到台裏的喜報,說《沙發茶話》第二期約到的嘉賓有了档期,明天就可以錄制,她早就熟透了對方的資料,只是雙方行程總有臨時變故,互相錯開,才拖到了現在,而《去旅行》第三期的主題和地點也定好了,要去杭州,本周內就出發。

短假結束,姜時念早早起來上班,沈延非送她到電視台門口,卻沒有要走的意思,理所當然牽著她一起下車,她驚訝問:“你要陪我?不用去公司嗎?”

沈延非揉了揉她指骨:“公事不急,這幾天的時間歸你安排,你去哪我去哪,趁現在,你還可以提異議。”

姜時念哪有什麽異議,笑彎了眼,在人流密集的電視台大樓前,敏捷側過身,紅唇公然貼了下沈老板的臉頰,小小拖長清潤的尾音:“求之不得。”

沈老板蒞臨電視台,從進門就開始飽受矚目,台長以為他又辦錯了什麽事,匆忙下樓親迎,把這位一手壟斷了台裏資金供應的投資商爸爸當上神,沈延非請他回去忙,淡然彎唇:“我只是來陪太太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