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姜時念毫無準備地聽到這三個字, 耳膜被敲出重音回響,她下意識閉了閉眼睛,壓住心臟回旋的谷底, 被她姓名濺出來的水花。

其實姓不是她的姓,名也是隨口被賦予的代號, 哪個都不屬於她,更不是專門給她。

但它們組合在一起,卻意外成了全新的,集合起她之前二十幾年全部的人生軌跡,可以代表她, 讓她獨有的東西。

沈延非是唯一這麽叫的人。

之前聽林俏描述, 她只覺得遙遠和虛幻, 以為沈延非早就忘記有過那麽一個片段。

她想好只放在心裏, 知道她有過一個專屬的名字,就已經很好, 沒想到他至今記得, 還會在她跟前坦然叫出來。

“我當然記得, 學長……”姜時念感受到他眸光異樣灼人,垂下睫毛說, “北城一中所有跟你同屆和上下臨屆的學生, 應該都不會忘,當初你名字每次大考都在紅榜最上面,高考也是狀元, 條幅在校門掛了一個多月, 現在你照片還在校內名人榮譽墻上。”

她聽到沈延非心緒難辨地問:“你對我的印象, 就是這些?”

姜時念抿唇, 他簡單一問, 像觸到什麽她懼怕的,死摁住那些關於高中更多的細節,搖頭補充:“你隨便問以前的一中同學,也不止這些,還有……長得好看。”

頭頂傳來他淺淡低笑:“你也這麽覺得?”

姜時念鄭重:“我也是俗人,審美跟大家一樣,不光是一中,現在北城這麽多和你有關的圈子,網上那些天南地北的網友,都覺得你好看。”

“俗人姜穗穗,”他唇齒間緩而重地碾著,少見的沉澀,知道她句句承認,又句句回避,他反而壓抑不住,想邁近逼人,“那全一中都認為成績出色長得好看的人,現在是你已婚丈夫,你有話想說嗎。”

姜時念有話,但太多亂七八糟的卡在咽喉,又覺得哪句都不恰當。

她猶豫幾秒,有什麽悄然鼓動著,忍不住輕輕問出口的是:“學長,你高考後回來取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從我旁邊經過,我叫了你,你怎麽……沒有理我。”

問完,她又覺得僭越和小氣,這有什麽值得追究的,不想理,沒必要,心情不好,無話可說,兩個人那時又不熟,他還怕他,他憑什麽非要回答。

她咽了咽,馬上更改,提出那個始終若隱若現徘徊在她腦中的問題:“還有……你不是考上青大了嗎,為什麽又臨時改去了美國。”

客廳裏流動的暖香在一寸寸凝成實物,棉花似的悄然堵塞姜時念的耳道和嗓子,脈搏聲在無形增大,墻上好像有一只古董鐘,滴答流逝。

沈延非避重就輕開口,像在逗弄:“我以為你會問,姜穗穗高中的時候,跟現在做我妻子,有什麽不同。”

姜時念怔住,反射性疑問地“嗯”了一聲,音調上揚。

沈延非眼底霧靄濃重,似是而非地笑笑:“高中的姜穗穗怕我像怕野獸——”

現在的姜穗穗,讓他偶爾午夜夢回,擁抱她時能找到一絲被愛的錯覺蒙蔽自己,自甘沉溺。

沈延非話未說完,別墅門鈴忽然被按響,門邊的對講屏幕亮起,穿制服的區片負責人陪著沈灼站在門外,沈灼一臉糾結地留言:“哥,明天我們要回北城,爺爺讓我來請你,有幾句話想跟你當面說。”

留言結束後,姜時念及時清醒,知道現在不適合再說更多了,她往後讓開一點,催促沈延非:“你快去吧,不管怎麽樣,爺爺既然找你,你還是要見的。”

沈延非掃了眼時間,把敞開的外套給她拉好:“幾句話用不了多久,稍等我和你一起吃飯,你想在房間裏,還是去前面餐廳。”

姜時念回首看了眼外面湯池,總覺得這裏曖昧氣氛太重,她一個人留下等他怕是無所適從,要腦補太多,於是說:“我去前面逛逛,你不用著急,等選好位置,我發給你。”

沈延非給她加了條米白細羊絨的披肩,才陪她出門,先把她送到前面公共區,看她揮了下手準備往前走,他又上前一步手臂繞住她,覆下去親她唇角,緩聲續了一句之前沒講完整的,語氣淡,平穩,像在跟她談很客觀的正事。

“——高中的姜穗穗怕我,但可愛。”

等他轉身走了以後,姜時念在原地站了半天,顏色從脖頸鮮明往上爬,漫過臉頰的時候,她匆忙把自己喚醒,手背貼了下額頭,發泄似的快步往前。

他這是……

上位者的獎賞!成熟有度以後若無其事的一句客套!至多就是對合法妻子的肯定!

高中的沈延非,不可能覺得她可愛。

姜時念經過之前的包廂,沈家人早就不在了,都已經收拾幹凈,她沒打算停留,想繼續去裏面休閑區看看,等沈延非回來再決定吃什麽。

她調整著心境往前散步,意外接到秦梔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