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那天天很陰沉,烏雲壓境,空氣中滿是冷冽與陰郁。

早晨醒來,人就縮在被子裏不想起床。

繼續躺了十幾分鐘,寧秋硯還是咬著牙從被子裏鉆出來換衣服,後背與胳膊暴露在空氣中,冷出一片雞皮疙瘩。

室友還在睡覺,所以窗簾關著,房間裏也沒有開燈。寧秋硯輕手輕腳地去浴室洗漱,回來時室友已經開了一盞小燈,光線昏昏暗暗的,還不如窗簾縫隙透進來的天光明亮。

“這麽早你要去哪裏?”

室友睡意朦朧地問。

學校宿舍是兩人間,有獨立的浴室和一個小小的茶水間。臥室裏兩張床並排放著,和衣櫃一起列在窗戶兩側,個人空間涇渭分明。

室友是同班同學,姓榮名奇,家境優渥,真正只是個玩音樂的人,腦中奇思妙想頗有鬼才,將來大概是不打算靠這個吃飯的。

剛搬進宿舍那天兩人打了照面,寧秋硯先問好並簡單介紹了自己。榮奇便奇道:“不該啊,面試的時候人不多,我怎麽會對你沒有印象?”

“面試有好幾批。”寧秋硯說,“我也沒看到過你,所以我們應該不是同一天參加面試。”

“說得也是。”榮奇身高腿長,放下行李就往凳子上一坐,紈絝子弟似的,“那看來住宿舍還是不虧,我原本打算住外面的,就怕遇見什麽不愛幹凈的牛鬼蛇神,但現在看你挺順眼。”

寧秋硯:“……”

榮奇說:“你剛說你是霧桐的?”

寧秋硯點點頭。

“霧桐是靠海城市啊,有很多漂亮的小島。”榮奇問,“聽說有個叫渡島的還被私人買了。現在我們國家還能讓私人買賣島嶼嗎?”

寧秋硯:“……我不知道。”

榮奇:“那那些島你是不是全都去過?”

其實在很多旅遊城市,本地人還沒有遊客去過的地方多,寧秋硯說:“就去過一兩個。”

榮奇便道:“那下回我要去的話你做導遊哈。”

寧秋硯不愛講話,但榮奇是個自來熟——分人那種,他在班上算是性格跋扈的人,很多人覺得他傲慢囂張不好相處,但作為室友寧秋硯覺得他還行。

一個月後兩人就熟悉起來了,尤其是一起通宵趕過一次作業並額外作出靈感迸發的編曲後。現在兩人不僅是室友,也算得上是朋友,蘇見洲偶爾打電話來,還會調侃說寧秋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新朋友,就忘記他這個半路轉行的老朋友了。

周末,榮奇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會起來的,有時還會直接睡到下午。

這時聽他這麽問,寧秋硯便回答:“去學長的工作室。我吵醒你了?”

寧秋硯最近買了個拾音器,在做聲音采集,他請教了系裏的一位學長,打算在課余搞一些制作,這個榮奇是知道的。

“沒有。”榮奇的頭蓋在被子裏,模糊地說,“這天氣太冷了,簡直是魔法攻擊,我一直就有點沒睡著。”

溯京沒有集中供暖。

今年降溫幅度大,宿舍的空調老化後制暖效果又很差勁,這個冬天讓同樣來自供暖地區的兩人都很難熬。別的宿舍情況也差不多,寧秋硯幾次經過走廊時,都看見他們自購了取暖設備,如油汀、小太陽等,不過那是不被允許的,萬一被查到還會有處分。

寧秋硯想了想,走到自己的床前抱起被子疊在榮奇的被子上鋪好,還掖了掖被角,“這樣好點了嗎?”

“唔,好多了。”榮奇裹緊被子看著他說,“今天這麽冷,要不你也別去了吧,上來一起睡。”

寧秋硯說:“沒事,已經約好了,那邊有暖氣。”

榮奇就迷迷糊糊地繼續睡了。

寧秋硯替他關了燈,來到衣架旁穿上厚大衣,又戴了圍巾。

這樓房很老舊了,沒有電梯。寧秋硯從五樓下去,發現整棟樓裏都還靜著,大部分學生都不願意在這種天氣起來受罪。

一出宿舍門,外面的風更是冷得刺骨。

寧秋硯趕緊從大衣口袋裏掏出毛線帽戴上,冷得腦門生疼的感覺才降下去。

他從五月起就沒剪過頭發,上大學後就更不太愛戴帽子了,每次一摘帽子,靜電就搞得頭發亂飛,害他總被那些學長學姐摸頭——和摸小狗差不多的那種。

頭發長了也有些礙事,有時候學姐會給他一根橡皮筋,他就把遮擋眼睛的頭發紮起來,但一般都是亂著的。

周末的校園因格外寂靜,溯京的冬季陰雨綿綿,地面還是濕的,道路上落著一些浸濕的枯葉。

經過一處花壇時,寧秋硯差點被疾馳而來的自行車撞倒,因為路面過於濕滑,對方竟是刹不住車。

“對不起,對不起。”那人的自行車倒在一旁,連連道歉。

車軲轆兀自打轉,路上也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

寧秋硯驚魂未定,幫他把自行車扶起來,說:“你還是推著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