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3頁)

關珩比他高許多,被這樣拉著走到走廊上,寧秋硯只能難以自持地去看關珩的側臉與背影。

方才在難過什麽都忘了一幹二凈,他的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關珩會不會聽見他胸膛中那狂亂的心跳。

他們停在一個黑色的房間前。

關珩推開門,寧秋硯被牽了進去。

燈光亮起。

寧秋硯站在門口,看見了無數面鏡子。

這個房間的墻壁上、地板上、天花板上,全是數不清的鏡子,鏡面冰冷明亮,猶如萬花筒,映出無數個他和關珩。

他被輕輕推著走了幾步,冷不防在鏡子裏撞進了關珩的眸中。

關珩站在他的身後,嘴唇正好在他耳旁的位置,神色與平時沒什麽不同,依舊看上去高不可攀。

與寧秋硯還算白皙的膚色相比,關珩幾乎不像是個真人,當他從鏡子裏收回目光,斂起眼皮看向身前的寧秋硯時,更將那份距離感表現到了極致。

“這是哪裏?”

寧秋硯耳尖紅得滴血,似乎進入了什麽奇怪的領域。

關珩告訴他:“冥想室。”

他們一動作,無數面鏡子裏的他們也在動作。

寧秋硯看見了他們的側面,背面,看見了關珩垂在身側的手指,和自己在某個角度看上去,類似於靠在關珩懷中的樣子。

“這裏有助於我思考。”關珩重新看向面前的鏡子,“可能也會對你有幫助。拼圖是讓你靜下來,這裏可以讓你重新認識自己。”

“重新認識自己。”他傻傻地重復,看著鏡中幼稚的人。

“想試嗎?”關珩沒有強迫他的意思。

“……”

關珩幫他做了決定:“半個小時。”

寧秋硯察覺他要走,緊張地轉過身。

他不認為這裏會對自己有幫助。

“試一試。”關珩退後幾步,布置任務般,“你的腳下有個按鈕,不想待了就按下去,我可以進來陪你。”

寧秋硯站在那裏。

關珩替他關上門,門背後也是一面子。

當它一合上,關珩就消失在了所有的鏡像裏。

*

鏡面裏映著寧秋硯無措、空洞的眼。

他好像一個只有外殼的布娃娃,內裏都是破敗的填充 。

透過鏡子,有另一雙眼睛正在觀察他。

觀察這個愚昧無知的人類脫去毛衣的動作,觀察他肚皮因緊張喘息的起伏,觀察他褪下褲子與鞋襪的遲疑,最重要的是,觀察他如何重新熟悉自己、妄圖找到新的自我認知。

那雙眼睛的主人引導他,挖掘他。

他一無所知,赤條條地審視鏡子裏的自己,鏡面卻反射出別的畫面。

另一具高大的身體從後方將他抱起,把他撞到了鏡子上,按住他的手十指緊扣。那人長而淩亂的發絲鋪在寬闊的背肌,勃發的力量感蓄勢待發。

一場野蠻的角逐。

喘息間,他的呼吸吐在冰涼的鏡面上,形成一團霧氣。

待他手指在霧氣上留下痕跡,就重新看清了鏡子裏的情景——關珩嗅著他的脖子,露出一對雪白的尖齒,而後狠狠地咬了下來。

“噗呲。”

暗紅色的血液噴灑上鏡面。

寧秋硯猛地睜開眼睛,他彈簧似的坐了起,急促地倒吸氣。

他下了床,連鞋子都沒有穿,直奔浴室。

兩秒之內他就扒掉了自己的睡衣,對著鏡子查看自己的脖頸。

浴室貼著復古花磚,小窗是圓形的。

陽光從小窗上投射進來,照在鏡子上,照亮了寧秋硯的半張面孔與光裸的脖頸。

這是冬日裏難得一見的晴天。

他的脖子上幹幹凈凈,沒有血肉模糊的傷口,沒有上次見到過的兩個小紅點,什麽也沒有。

那只是一個噩夢。

昨晚的記憶回籠。

寧秋硯在冥想室待了一會兒,按下按鈕後門就開了,但關珩並沒有在外面等他,也沒有詢問他思考後的結果。

一位傭人等在門口,告訴他先生忽然來了一個電話會議,特別交代請寧秋硯出來後就直接回房間。

“早點睡覺。”

——寧秋硯能想象出關珩說這句話時的樣子。

路上他問傭人,關珩是不是經常很晚了才工作。他想可能是因為這樣,關珩白天才總是在睡覺。

但傭人說:“我不太清楚。除了康伯和陸少爺,先生一般都不讓人上三樓。”

現在寧秋硯也成了能靠近三樓的一員。

作為一個從大海對岸來的外來者,他無疑變成了特殊的一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次來渡島度過的每個晚上都像在做夢。

是夢幻的美夢。

吃過早餐後,寧秋硯去了拼圖室。

白天關珩不會出現,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實。雖然沒有見到對方,但因為知道對方就與他在同一幢建築的同一層樓,就算看不到、感受不到,寧秋硯還是知道關珩就在他的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