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寧秋硯有時候在想,他對關珩來說是不是特別的。

冒出這樣想法的時候,他被自己的妄想嚇了一跳,他只是一個血液捐獻者,就算私底下答應了關珩一些協議外的內容,但那也只是更像一個約定。

在他之前,在他之後,可能都會有這樣的捐獻者登上渡島。

可是,當他人在渡島,與關珩相處時,他切實地感受到自己是特別的。

否則關珩怎麽會表現得他那麽重要。

回到霧桐以後,一切感受卻又都煙消雲散。

他清楚地認識到,他只是蕓蕓眾生中普普通通的那一個,和別人沒有什麽不同。

比第一次去渡島後更加明顯的是,第二次從渡島回來以後,寧秋硯有了很強的割裂感。他只在渡島待了兩三天,不過一個周末而已,卻覺得仿佛那裏才是他的真實。

渡島的海岸線,冷杉,起伏的山丘。

偌大的建築,淡藍色的湖。

還有那座廢棄的燈塔。

無一不出現在他的思念中。

在霧桐的生活,對寧秋硯來說反而成了上輩子般的存在。

蘇見洲有一天問他最近是不是不開心。

“你在渡島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蘇見洲問,“你最近話變得好少,常常都在走神。”

寧秋硯說沒有。

蘇見洲又說:“如果你在煩惱什麽或者擔心什麽,最好告訴我。”

寧秋硯無法開口告訴蘇見洲,他在想關珩。

他在不可救藥地想念著關珩。

早在很久之前,寧秋硯就知道了自己與眾不同的性取向,可是直到做了與關珩有關的夢,他才明白那具體意味著什麽。

那太不現實了。

要不是因為獻血這件事,他和關珩這輩子都不可能扯上任何關系,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知道等到最後一次獻血完畢,他就會去距離霧桐千裏之遙的溯京念大學,而關珩則會繼續留在渡島,留在屬於關珩的世界,他們再也不會見面。

對關珩的悸動很明顯。

寧秋硯沒有足夠的經驗來處理這種注定無法擁有的渴望。

他就是不可遏制的,在許多無關緊要的時刻、在偶爾急迫緊張的關頭,想起關珩。

*

霧桐市徹底步入深冬。

新年將至。

寧秋硯在蘇見洲家住了大約半個月後,那樁連環兇殺案就宣告破案了。蘇見洲帶回內部消息的當天晚上,新聞終於報道了這件事。

他們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吃著泡面,觀看了新聞。

被害人多達五名,均是死於大動脈出血,作案手法慘無人道,兇手的動機也駭人聽聞。新聞畫面隱去了諸多令民眾不適的血腥畫面,給了審問兇手時的特寫。

那是一個面黃肌瘦的中年人,看上去老實巴交。

警方提問時,他的回答顛三倒四,卻對自己將被害人活生生咬死的罪行供認不諱。

官方通報稱,該犯罪嫌疑人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妄想症,時常將自己幻想成野獸,必須生撕獵物才能果腹,他經常深夜跟隨路人伺機作案,而無辜的被害人則完全是被他隨機選擇的。

寧秋硯放下筷子:“不對。”

蘇見洲:“怎麽?”

寧秋硯問:“你忘了,你不是告訴過我那些被害人都有過獻血經歷?這怎麽可能是隨機的?”

“哦,這個啊,已經查出來了。”蘇見洲說,“那一男一女的被害人是夫妻,獻血時是一起去的,兇手是進入被害人家中作的案。還有一名被害人住在醫院附近,正好在義務獻血時獻過血。而後面兩名被害人沒有過獻血經歷,警方就排除了選擇性作案的可能性。”

這時,新聞最後播放了一位未聯系到家屬、也沒有找到有效信息的受害人身份證照片。

當然,身份證是假的。

寧秋硯呆了幾秒鐘,很快想起來了:“我認識他!”

蘇見洲奇怪道:“你怎麽會認識?”

前不久還活生生的人死於殘忍的殺害,寧秋硯有些想吐,臉色也變得有點白:“也不是認識,就是在N°附近見過。”

電視裏的照片上,赫然正是寧秋硯在地下廣場見過的那個小混混。

事後,寧秋硯曾反應過來對方當時是試圖向他兜售“毒·品”,所以看到疑似警察的人才會急著逃跑。他也知道當晚如果不是渡島的人出現的話,他很可能已經被那個小混混一行人搶劫了。

後來寧秋硯再也沒見過那個小混混,他沒想到對方竟然已經遇害。

蘇見洲在一旁說著什麽。

寧秋硯卻看著新聞裏犯罪嫌人的畫面,強忍不適,冒出一個想法:這個案情會不會根本不是這麽簡單。

他想起了他去渡島時,關珩曾說過,以現在的技術,最遲下個月就能破案。

現在已經是下個月了,果然如關珩所說,案情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