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荒村祭祀

天邊的黑幕漸漸拉開,星辰稀疏不能跟月光爭輝,晚風裹挾著潮氣,還有青草泥土的味道。

村民們早就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

從半個多小時前起,就開始不斷叫門,砸門,用腳踹門。

不堪入耳的土話叫罵,尖銳的叫聲,刺耳的嚎啕,正穿過院子的木門鉆進所有人的耳朵。

梁舒蹲在樹邊,瞪著眼睛看腳下的地,她捂住耳朵,不去聽院子裏傳來的聲音。

其他人也都跟他差不多,任務者們都蹲在一起,最遠也不會超過兩米。

蔣忠旭幹巴巴地說:“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沒人回答他。

蔣忠旭擡頭看著站在門外的閑乘月和宿硯,緩慢的低下了頭。

閑乘月敢站在那,是因為閑乘月有經驗,有腦子,有底氣。

宿硯怎麽來的膽子?傻大膽嗎?

“呵。”蔣忠旭輕笑了一聲。

在閑乘月身邊養大了膽子,下次做任務身邊沒有閑乘月,新手膽子越大,死得越快。

他自己不如閑乘月聰明有經驗,不也靠著小心謹慎活到現在了嗎?

拿別人的命去試規則,總比用自己的命去試強。

院子裏的聲音更大了,村民們正在瘋狂踹門,聽起來不像人聲,嘴裏的哭嚎像是山上的野獸在被宰殺前的哀鳴。

“開門!!狗娘養的!開門!!!”

“草你狗日的!給老子開門!!”

叫罵聲又很快變成了哀求。

“求求你們,開門吧,我們娃還在裏頭,讓我們把娃送出去……他在三歲哩!”

“我娘快八十了,至少把老人送出去!讓我們把老人送出去!”

門外的閑乘月平靜無波,似乎他天生沒有心肝,老人孩子的命都無法打動他。

任務者們有兩個想說話,最後都忍住了。

宿硯小聲問閑乘月:“天全黑了之後我們幹什麽?”

院子的木門用料很實在,厚重,哪怕用斧頭劈也不一定能劈開,更何況村民手裏的斧頭鐮刀早就鈍了,或者有了缺口,想在天黑前劈開這道門根本不可能。

閑乘月瞟了宿硯一眼。

宿硯忽然呼吸一窒。

閑乘月的眼睛很黑,看人的時候能映出人的影子,那雙眼睛像兩顆沒有雜質的黑曜石,珍貴又冰冷。

然而當他從那個角度瞥過來的時候,冰冷的眼睛似乎有了溫度,他眼尾微挑,讓宿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找地方睡覺。”閑乘月擡頭看天。

此時正是黑白交接的時間,天上不僅掛著已經不再刺眼的太陽,還掛著月亮。

再過十分鐘,他們就能走了。

當最後一絲光亮被黑暗裹走,院裏的聲音慢慢變小了。

閑乘月感受到了更濃重的潮氣,以及從門內傳來的腐臭味,那股腐臭味比之前聞到的更濃了。

“走吧。”閑乘月走下台階。

院門內,壓著水缸的石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開。

月光落在水缸裏,水面似乎起了波浪,粼粼波光閃爍,像一面鏡子,倒映著星空。

無數發絲從水缸中傾瀉而出——

“不是……不是我們害得你!”

“是鬼子,鬼子害得你!別找我們……別找我們……”

“村長勒的!你是村長親手勒死的!跟我們沒關系!”

黑色的發絲如同無數條蛇,在地上蜿蜒爬動。

村民們往房間裏躲,尖叫聲能沖破屋頂,黏膩的水跡緊跟著他們,柔軟的發絲碰觸到他們身體的時候,就像鐵絲一樣,緊緊纏住了他們的皮肉。

纖細的發絲鉆進他們的身體,纏住他們的骨頭,勒斷他們的內臟,絞斷他們的脖子。

鮮血在月光下幾近黑色,黑色的血在凹凸不平的地面蔓延,再被這片土地毫不留情的吞噬。

怪物從水缸裏爬出來,它白色的皮膚上覆著一層黏液,每走一步,腥氣和臭味便不斷鉆進人的鼻子,它站在院子中間,四周是不停逃竄哀求的村民。

他們求它安心去伺候鬼子,救救這個村子,它答應了。

他們求它乖乖聽鬼子的話,它答應了。

勝利了,鬼子走了,它的孩子被村民抱過去摔死了。

而它,則是個破鞋,是個婊子,給村子抹了黑,被鬼子占了身子。

所以它也得死。

他們曾經也這麽哀求過它——

“丫啊,村裏這麽多人哩!你不救我們,也想想你爹娘!”

“丫,你就當是做善事吧!我們給你下跪,你去吧,以後鬼子走了,我們養你!”

“鬼子走了,我就讓我兒子娶你!”

……

它信了,它穿著破襖子,聽不懂鬼子們的話,就在村長的屋裏被幾個鬼子糟蹋了。

然後村民們就變了臉,遇到它不再跟它打招呼,村裏人躲著它走,有時候不小心碰到了,村民背過身還要吐口唾沫去晦氣。

後來鬼子走了,它也臨盆了,沒人理它,也沒人管它,它就在山洞裏自己把孩子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