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第3/4頁)

她好想念胤禮。

三人分吃橘子說話,敏若到底又叫人換了清涼解熱的茶水來,又問瑞初道:“你啟程的日子定下了嗎?”

“下月初三動身。”眼下馬上要出正月了。

敏若看著女兒,也舍不得,但許是習慣了這樣的離別,或許是她一貫對生離死別看得很開,倒沒多傷心,只叮囑:“過去了南邊正是炎熱的時候,雖然公事緊要,也要珍重身子,仔細中暑。”

她看著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學生們義無反顧地奔向無垠世界、蒼茫宇宙,看著她們勇敢地拔刀與天地一戰,她所能做的,唯有祝福、唯有幫助、唯有期盼她們成功並平安。

不過瑞初身邊為她的身體日常牽腸掛肚的大有人在,瑞初也並非不會照顧自己,在這一點上敏若倒也不必操心多少。

在瑞初溫言淺笑地應答之後,敏若又問:“題字討到了?”

瑞初輕輕一笑,側頭喚人進來,上好的宣紙展開,露出圓勁秀逸的三個大字——飛白樓。

康熙喜董字,筆墨間亦有其逸美流暢之韻,藏書樓定飛白,亦似要取其書中雅韻,康熙之字跡凝雅,也算得宜。

看得出康熙做這三字時有意使筆墨舒達更為流暢,想來也是如此理解的。

知道瑞初取“飛白”二字真正緣故的敏若盯著那三個字,卻怎麽看怎麽覺著不對味。

其實是瑞初帶兩名婢女泛舟遊湖,看到鷗鷺驚起,飛鳥掠過,振翅高飛縱橫天際,而取其自由瀟恣之意,便非常草率地為尚未建起的藏書樓定名“飛白”。

見敏若凝神看著那三個字,瑞初輕聲道:“皇父的書法又有進益。”

是啊,合不合意有什麽要緊的,是誰寫的才重要。

其實康熙這兩年身體腕力大不如前,字也難免有所退步。

但敏若還是笑了,點頭附和道:“是如此。”

阿娜日對書畫這種東西就是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完全聽不懂她們打的什麽機鋒,看了一會,摸著下巴道:“好像是比胤禮寫的好看點——”

不過她早非常偏心地將寫字最好看的人在心裏封給了敏若,後來又陸續勻給了黛瀾和瑞初一人一點點,康熙這會就完全沾不上邊了。

“既是要用的,且收好了吧。”敏若道:“不行就先用木框和玻璃稍微裝裱保護一下,等回到江寧再叫人比做匾額。”

瑞初道:“女兒也是這樣想的。”她在敏若面前少有一個“不”字,一是因為不願違背敏若的意思,二則是因為二人有一種出奇的默契,在思想包括對事情的處理上都高度同頻。

默契到如此地步,交談溝通自然順暢,打配合做事也從來無需多言便能配合得天衣無縫。

敏若太擅長揣摩分析別人的心思,只要她想,她可以和無數人有默契,可以讓天下人都覺得她簡直是人生知己。

但唯有和瑞初,她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方向思考,就能夠保證自己和瑞初對事情的看法高度同頻。

哪怕在母女倆身上,這似乎也是很難得一見的。

敏若凝視著自己親手雕琢出的美玉許久,才道:“此去江寧,一路順風,萬事順利。額娘很好,不必惦記額娘,專心你自己的事情便好。”

瑞初輕輕應了一聲“是”,敏若當然看得出她完全沒把後一句話往心裏去,無奈又不好再絮叨什麽。

二月初,瑞初啟程回南,與她同行的還有雪霏夫婦和多年來深居莊園的蘭若。

敏若的預感沒錯——瑞初終究是盯上這個勞動力了。

瑞初與雪霏商議著,由雪霏牽頭,以江寧為中心辦天足會。

天足會,顧名思義,是個反對纏足、提倡婦女放足的民間組織。

關注到女人的腳上,在這個時代尺度還是有些大,所以在組建天足會的核心人員身份上要求就比較高——由雪霏這個皇家公主出面,一般人才不敢起事以身份欺壓攻訐要求什麽,但同時,反對纏足、提倡放足也很容易被和剃發易服聯系起來。

所以這個天足會必須由在江南政治意義不高的雪霏,以自己的私人身份來辦。

清初強推剃發易服令,也曾試圖禁止纏足,但在剃發易服政令嚴格的情況下,禁止纏足令就受到了很大的反撲,纏足不僅禁而不止,反而愈演愈烈。除了多爾袞攝政的時代,康熙七年也曾推行過一次廢止纏足的政令,但沒過多久便又被廢除——強制推行禁止纏足令的成本高、激起民怨反抗的風險大、而政令推行的過程中遇到的困難也多,合計成本算下來似乎不大合算。

清前期的廢止纏足令,和剃發易服令一樣,想要達到的目的是費除掉一部分舊有文化,讓原本的漢人從外表上看去與滿人無異,衣冠不存、服制皆改,二三代之後,漢人心裏已經服從認同了滿清的統治,又怎會還記得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