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第3/5頁)

感受著手下虛弱無力的脈搏跳動,敏若忍住想要掐他一把的沖動,第一百次懷念起了自己那根雞毛撣子。

她正仔細思索著溫養心脈肺脈的方子、藥膳,蘭杜的腳步聲響起,很輕,但也是敏若能夠輕易發現的。

“大公主使人送了這個來。”蘭杜將手中的荷包捧給敏若,其中有折著的幾張紙,敏若展開細看,發現是容慈查出來的今日之事始末。

一開始一切看起來都十分正常,康熙聽人回稟說圍場外圍有十分罕見的白鹿出沒,便決定去看一看——倒未必是為了追尋什麽祥瑞,看他帶的人就知道了,若要去抓捕祥瑞、增加民心聲望,怎麽都得帶上數名文武近臣、能幹皇子聲勢浩大才對。

他只叫法喀點了數十精幹侍衛隨身保護,然後帶著瑞初溜溜達達地就去了。

明顯是出去消遣看熱鬧的。

——倒是也惜命,沒單槍匹馬摸鹿去。

按理說,他禦前的侍衛都是有真本事的,這麽一群人,便是碰上幾十個刺客,也足夠平平安安地回來了。

可架不住他們碰上的根本不是刺客。

而是一群眼睛幽綠、似在狂態的狼。

還有一群被驚了的馬。

他們的坐騎被狼群驚到,狼群被驚馬惹怒,幾乎成了一條死的循環鏈,同時攻擊傷害著最好傷害的人類。

法喀傷本不至於如此,他雖身有舊傷,但彎弓搭箭在一旁幫侍衛們打緩沖還是沒有問題的。是康熙險些被狼王沖撞,法喀沖上去替康熙擋了一下,執刀與狼王肉搏,因肩上舊傷力有不支,以命相搏才將一刀捅進了狼王的脖子,同時也筋疲力盡癱倒在地之時,又被瘋馬踩踏一下,當場吐了一大口血出來,回來的路上便不省人事了。

而信能被報回來,是霍騰與陪駕的一個蒙古子弟發狠降服了兩匹驚馬,舍命奔回來報的信,不然他們還被困在圍場外圍的密林中,只能等到晚前官兵例行巡邏,才有得救之機。

幾個時辰過去,足夠把法喀生生熬死了。

蘭杜在旁,只見敏若讀著那書信,額角的青筋都爆了起來,隨時面無表情,卻有一股攝人的怒意。

她心裏發慌,等敏若看完了信,小心翼翼地遞上盞茶,輕聲喚:“娘娘。”

“叫冬葵去看看霍騰。”敏若回過神來,道:“這會子太醫恐怕不是在這就是在禦帳裏,侍衛那裏能分到的有限,叫冬葵再帶些藥過去瞧瞧他。”

霍騰那小子有心,就不會落下與他一起回來報信的那個蒙古子弟。

法喀眼睛一閉萬事不管,現在康熙封鎖消息,她明面上不方便知道什麽,自然也不方便有什麽動作。她現在只能做到如此地步,那一半的救命之恩就等法喀醒了讓他自個報吧。

敏若守了法喀一夜,法喀手腕上都快被她摸破皮了。她萬分確定法喀吐出來的那口血是他自己生生震出來的,而能震出那樣一口血、又讓太醫們認為他是由外傷到肺腑內裏,得對自己下多狠的手?

但這一口血又確實必要的。

他今日一力與狼搏鬥,有早年的“舊傷”在,若是毫發無傷,雖是一時之風光功臣,但也平白落下了隱患。

帝王之心,是這天下最難拿捏掌控的。為人臣子,便只能盡量做到事事周全,避免任何可能出現的猜忌。

而且法喀這回是救駕受的傷,傷得越是慘烈,日後抽身越幹凈、後日越穩妥。

想來法喀也看出如今這越來越復雜的朝局深處暗藏的危險了吧。

受這一身的傷,換日後穩妥帝心,其實不虧。

康熙多疑、好猜忌,但比起他那大孫子,絕對稱得上是恩怨分明的磊落之人。

只要不威脅到江山朝局,有這一把救駕之功,法喀往後幾十年絕對穩了。

只是……在康熙面前,還是得描補描補。

法喀救駕是為“忠君”,是對康熙一片“赤忱之心”,自然也不求回報。

尤其是康熙的愧疚。帝王的愧疚燙手,是個要不得的東西。

敏若眼眸半闔,心內盤算著。

第二日,是個極好的大晴天。法喀夜裏起了熱,但天蒙蒙亮時也順利退燒。暗暗懸著心的竇春庭長松一口氣,對敏若行禮道:“這第一夜,熬過去了。”

敏若心裏那塊大石頭徹底落了地,沖他笑道:“這一日夜辛苦你了,先回去歇著吧。”

死崽子命保住了。

敏若如是想著,手卻很溫柔地摸了摸法喀的頭……略似擼狗,但這都是小節。

瘋狂的狼群和受驚的馬相撞,得是多背的運氣能同時碰上這兩件事?

康熙從來不相信巧合。

富保率人負責徹查此事,禁衛軍封鎖木蘭圍場,凡進出者需持批文手令,而圍場中擁有點頭允人進出權利之人只有康熙。

這條命令是為了困住誰,人人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