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3/4頁)

但額娘在她進學之前幾次與她說叫她好生跟著毓娘娘讀書,她雖懵懂,也知道讀書想來是件好事,這幾日額娘又頻頻與她說好好讀書的事,叫她心裏有些矛盾。

今兒個講《千字文》的時候,敏若一瞧她,她就想是不是毓娘娘發現我不想讀書、生氣我不好好讀書了,故而一直惴惴不安地,提著筆將敏若安排的在課堂上做的課業胡亂應付好了,與三妹靜彤一起交給了大姐姐。

東西交上去了,按照毓娘娘的習慣,今兒就算糊弄過去了,等會毓娘娘再過來留些回去做的課業,便可以散了。

繡瑩本該輕松起來的,但這會心裏卻不由自主地不安起來,敏若進來時候,感覺到敏若的目光輕輕落在她的身上,一時不安尤甚。

敏若注意到繡瑩的小表情,心裏微微一笑——還是個孩子呢。

她道:“今兒文字課可以結了,回去照樣是寫大字,樣子我給你們打出來了,回去照著寫便是。容慈,你該做什麽你心裏應該有數,可以多讀些旁的書,去我的書架上翻,那裏的書隨你挑,有疑惑不解的地方便記下來。”

容慈應了是,又擔憂地看了看二妹妹,小心翼翼地打量敏若的神情目光。

然而敏若的情緒哪是那麽容易能被她們打量出來的,知道容慈在打量她,臉上反而露出輕笑,更叫容慈心內惴惴。

敏若繼續道:“不過今兒的事沒結,你們可以留在這慢慢地做功課,晚膳留在我這用,我已命人去與你們額娘說過了——”她看向繡瑩與靜彤,又對三人地道:“今兒下午咱們開始學琴,給你們練習用的琴內務府已經備齊了,稍後送來,那邊後頭墻上已經釘好了給你們放琴的地方,下午先與你們說琴的由來、教你們如何保養琴、平日如何放琴。你們的琴,若想方便,便留著掛在這,若想帶回去練習,日後逢五、逢九咱們學琴,記得當日將琴帶來。”

容慈忙帶著兩個妹妹應是,敏若才看向繡瑩,“你隨我來。”

她這會笑容微斂,不是生氣的樣子,但莫名有幾分威嚴,叫幾個小姑娘升不起反抗的心。

繡瑩心裏一瑟縮,乖巧地點頭應了,起身跟隨敏若出去。

敏若帶著繡瑩來到正殿西暖閣裏,這間正殿大致還保留著先後在時的格局,東暖閣外間是炕、北窗下設椅席,作為待客之處,裏間則原是倚東墻安置的羅漢榻,裏外是一重落地罩垂珠簾的隔斷,如今稍有變動,將羅漢榻移走放到了西暖閣書房裏,前殿東暖閣的裏間放上的餐桌,將用餐的地方從後寢殿移到了前殿來。

西暖閣內外兩間打通做了書房,皇後原只用了一間,敏若的書多,又添置了一面墻的書架、一張琴案等等,再加上收納畫具紙筆等東西的櫃子,單一個裏間儼然是不夠用的,便把整個西暖閣都打通了作為書房使用,再添上了一張羅漢榻日常起坐用。

常待的地方,她還是喜歡布置得闊朗些。

她帶著繡瑩進了這個屋子,方才她替兩個小公主打大字的樣子,筆墨未收,這會一面隨手收拾起來,一面叫繡瑩在椅子上坐下。

繡瑩不大敢坐,敏若笑了笑,道:“作吧,毓娘娘有些事想與你說,但不著急,等我先收拾完東西。”

繡瑩多少知道她要和自己說什麽,也知道自己怠慢學習其實是錯的,於是坐立不安地揉著衣角,等敏若端來一壺茶水,她連忙起身倒茶。

敏若笑了笑,“你額娘說你打小就懂事,禮儀規矩從沒叫她操過心,待人接物也一向落落大方地,這幾日毓娘娘冷眼看著,你額娘說得果然不錯,我們小公主屬實是很出挑的。”

敏若越是誇獎,繡瑩反而越是不安,訕訕地先開口道:“毓娘娘,我知道你生我氣了……”

小孩子心裏總是壓不住事的,哪怕是長在帝王家、在紫禁城裏學會用面具掩飾自己的孩子。

敏若見她開門打得就是直球便笑了,道:“我是有些生氣,但不是生你的氣。你還小,心智未定,會很容易受身邊一切人、事、物的影響,這是很正常的事,毓娘娘小時候也是如你這般,一件事情做上兩天就不喜歡了,覺著沒趣兒,便不愛做了。”

繡瑩聽她了,忙擡起頭看她,眼睛頓時一亮,敏若瞧著覺著她這樣子像只小奶狗,眼睛濕漉漉的,裏頭是藏不住的喜氣。

她心裏有些想笑,面色卻沉重嚴肅了起來,“但唯有一件事,是毓娘娘從始至終堅持,哪怕額娘不喜也從未退怯過的,你知道是什麽嗎?”

繡瑩被她變臉的速度嚇了一跳,心裏再度惴惴起來,呐呐搖頭道:“我不知道……”

“是讀書。”敏若牽住她的手,溫柔又不容拒絕地拉著她站了起來,走到那兩面墻的書架前,輕撫著排列整齊的書脊,低聲道:“世人說,才藻非女子事,說紡績女紅方為女子之要,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子史經籍非女子能讀,《女四書》、《列女傳》才是女子應學之書,女子應從中學三從四德、三貞九烈。可憑什麽,有些書男人讀得,讀得出黃金屋顏如玉功名利祿封侯拜相光宗耀祖,而女人讀了,就會‘因而亂智’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