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3/7頁)

敏若隨口問了一嘴這事是怎麽辦的,皇後倒是不瞞她,坦然告訴她了。

其實這事情皇後知道的比她早兩天,然後也沒多做什麽,直接召見佟貴妃直白地將這件事告訴了她——這種消息放出去之後明面上對哪家有利,皇後門清。

同樣,康熙也應是門清的,這種拙劣的計謀也敢拿出來使,所以她心中暗暗覺著佟家幾個男人是不分高下的蠢。但到底都是康熙的舅舅表兄弟,她也沒明晃晃說出來。

佟家的男人蠢,女人可不蠢,佟貴妃立刻意識到這件事情必然是瞞不過康熙的,也意識到了這件事的重要性。

所以佟貴妃急,皇後也沒閑著,親自見了康熙一面,她拿捏康熙的心思實在是比佟家的一群蠢男人高明不少,三言兩語就將事情坦白出來,也徹底杜絕了康熙對鈕祜祿家生疑以及過後對佟家生出憐惜的可能。

敏若略聽她兩句隨意復述的言語就在心中暗道高明,又不禁道:“多大個事,也值得您這樣折騰。”

皇後的精神頭連日不好,本該是多歇息的,這樣的心思算計最是耗神,她怎會不知。

皇後笑眼望著敏若,搖頭道:“佟家如此明晃晃地針對你,我豈能不還之以眼?”

聽她只提起了“針對你”,敏若心裏忽然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動容,最終也只是擡起眼,望著皇後笑了一笑。

煞是明媚。

那邊迎春翻看插眼著那套頭面,忽然“誒唷”一聲,將單獨盛放耳墜子的盒子裏子往上一拉,底下顯出一個隔層來,皇後見是銀票也沒多驚訝,叫她清點好給敏若,道:“這八成是佟貴妃自己墊上的了……不過最終也是從佟家拿的,你不要手軟,只管收著。你收了佟家的東西,皇上心裏還能好受一些,佟家是他的外家,做出這種事他臉上也掛不住,這一篇悄悄揭過了,你的委屈他會知道的。”

敏若點點頭,沒過幾日,年底新進雲錦料子,乾清宮裏那位大手一揮,除了孝敬太皇太後與太後的,余下幾匹都送進永壽宮了,說是給皇後的,其實皇後病中日常穿的不過幾身柔軟面料的衣裳,雲錦雖好,織錦璀璨,卻不適合病人穿。

到底是給誰的可想而知。

皇後收到之後,拍了拍敏若的手,“別宮都沒有,暫且由我替你收著,日後再裁衣穿,時下還是莫要太招搖。”

敏若點點頭,“您放心,我省得。”

皇後看著她,便不由眉目舒展開,總覺著處處都是合心順意的,不由又叮囑道:“宮裏的女人多半是可憐人,被家族權勢裹挾著不得不爭,有時我也覺著她們可憐又可悲,日後你在宮裏,若非必要,也不必與她們針尖對麥芒的,擡頭不見低頭見,何必呢。”

“我知道,大家都是身不由己的人,何必相互為難。”敏若眉目溫順,心中卻有些感慨。

她原是比宮裏的其他人們見過更廣闊的天地,見識過更好的一切,所以覺著聖寵皇恩不過如此無需在意;也因為她原不在意鈕祜祿家,所以也沒打算為了鈕祜祿家在宮中拼殺。

可宮中的嬪妃們,卻是從一開始,就背負著家族責任在宮裏往前爬的。

可憐,可嘆。

這時代原不厚待女人。

就好像佟家針對她的這一場算計,不是刀槍劍影的殺機,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場流言,算計她叫她失去“帝心”,因為這世上女子凡有入宮闈之心的,只要失去帝心,便不足為慮。

康熙是個標準的封建帝王,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一旦認定鈕祜祿家野心勃勃,認定她心向後位心比天高,必會厭惡鈕祜祿家,屆時法喀依仗家族底蘊尚有前程可算,而她若遭帝王厭惡,哪怕有“牛痘”功勞,恐怕也只剩青燈古佛了卻殘生。

可憑什麽呢?就憑法喀是個男人?而她是個女人嗎?

這計謀拙劣嗎?拙劣得不能再拙劣了。好用嗎?若是做成了,可當真是好用極了。

敏若注視著手上剝開的白凈蜜柚,目光微冷。

“敏敏?”皇後見她出神,只當她是在想宮中過年之事,輕聲喚她:“我身子不好,原不會出席今年除夕的闔宮夜宴的,你只管與我在永壽宮守歲便是了。咱們姊妹兩個,有多少年沒一處過年了?”

敏若輕聲道:“十二年。”

皇後怔怔喃喃道:“十二年了……真長啊。”

她低低念了一句,垂著頭,似乎沉入了無邊的回憶之中。近來她一直精神不濟,迎夏不敢叫她出神太久,忙近前來遞茶,敏若輕輕喚著皇後,二人折騰了好一會,才發現皇後已經低著頭睡了過去。

敏若是精於醫理之人,見狀將手輕輕搭到皇後的腕上,半晌松開,目光復雜地望著皇後。

皇後的身子早已是藥石無用,如今,真正是到了強弩之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