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2/3頁)

做完全套檢查,繼續留在本地醫院意義不大。他們出院返回住處,這天晚上,淩放被安置在自己的酒店房間裏。

他已經一點都不疼了,但是,又真的很疲憊。

忍痛當真是很消耗體力的。

身體對疼痛的認知是一種警兆,容易激起各類應激反應,甚至包括毫不相幹的免疫系統的反應,長期忍痛對人體有很負面的影響,最嚴重可能引發休克昏迷。

淩放現在想想,他沒準寧可昏迷。

別看就那麽不到半小時的疼,清醒著承受,會恨不得把自己打暈過去。

他很累,腦子裏也想不了什麽。

剛滿17歲不久的少年,臉頰陷在柔軟的鵝毛枕頭裏,被裹著厚厚的棉被,昏昏沉沉睡去了。

剛入睡就開始做夢,沒有什麽具體情節的夢,就很累,感覺一直在逃亡一樣往前跑。

追趕他的是一團混沌的黑影,可能是疼痛,也可能,是死亡。

突然轉角處有了一面鏡子,奔跑的他,莫名又坐在了鏡子前,用那天看到尼諾一樣的姿勢,掀開身下的毯子——空的!

空的!

在噩夢裏,淩放在一陣暈眩和惶恐後,用理智安慰自己:“不會的,是夢、是夢……”

“是夢……”他喃喃自語著。他太累了,感受著來自睡眠不可抗拒而溫柔的拉扯,沉沉睡去。

葉飛流守著熟睡中還在被子裏掙動的小徒弟,拿著毛巾給他擦了擦汗。

他還把淩放姥姥給他織的那頂薩摩耶毛帽子,放在淩放手邊,希望這種舊物的氣息能讓他安穩些。

直到看著淩放安穩地睡著了,葉飛流才出門去隔壁房間。

就在隔壁房間裏,葉飛流跟他已經親如戰友的搭档 、助理教練兼本次出國領隊的方唐,產生了倆人搭夥工作以來最嚴重的一次爭執。

“必須向國內報備!而且明天標準台的比賽,淩放不能參加!”

他們仔細問了淩放的情況,雖然得到的回應不多,但非常懷疑這是PTSD。

雖然原因不明。

方唐甚至想,或許是因為那個法國孩子尼諾。

“尼諾的腿不是從膝蓋以下截肢了嗎?淩放可能就是太共情了所以產生了某種幻覺。之前在標準台出現的那些恍惚、茫然、興奮度多變等狀況,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共情能力強,看了些別人的案例就產生PTSD了?”

葉飛流很自責,“之前因為,他本人沒受過什麽傷,甚至在我印象裏,他連別的運動員受傷現場都沒當面瞧見過,再加上淩放的性格,我是真沒往這兒想過……”

“但是標準台其實不受太大影響,不是嗎?一路走來都這樣。”葉飛流反對方唐關於立即停賽的意見。

方唐克制地揉揉額頭:“老葉,如果這真是已經成了病症的PTSD的話,現在出現了幻覺疼痛,就表示非常嚴重,他不應該再在這裏比賽了。”

“你說的有道理,可是你根本就不懂作為運動員會怎麽想!”葉飛流煩躁地揪著頭發。

高大的男人,在小小的賓館房間裏像頭困獸一樣暴躁地轉著圈。

“老方,淩放需要明天順利比賽,來證明這個毛病起碼對他的標準台沒有影響。否則的話,回國連面臨什麽都不知道!上面甚至有可能要求他轉項目!”

葉飛流停下混亂轉圈的步伐,沖著方唐說。

方唐對他拍桌子了,“那也不能用孩子的安全開玩笑!你敢說他明天就會好嗎?那萬一今天這是徹底誘發了呢!?他明天上去,萬一膝蓋明明就也痛得半死,但就是性子倔,覺得是正式比賽當著那麽多各國觀眾,偏偏就是要跳。跳出事要怎麽辦!?”

葉飛流隱忍地抹了把臉,“方唐,淩放他是性子倔,但不是沒有腦子,你看今天訓練的時候,他、他不就自己乖乖的下來了嗎!”

方唐炸了,“他是乖乖的下來了嗎,他那是自己不知道思想鬥爭了多少次,好歹知道命要緊吧???”

“就中間每一個瞬間,只要沒完全腿軟,我估摸著他都有可能松手!今天這可是130多米,這孩子可能從此就……”方唐說不下去了,拍著桌子瞪著葉飛流。

葉飛流也回瞪著搭档,但是壓低了聲音,“……咱倆也別這麽大聲,淩放在隔壁睡……”

葉飛流握緊拳,深吸一口氣努力冷靜,又想了想,說:“要不可以問問淩放,看他是怎麽想的?”

方唐搖頭,嘴抿成一條直線:“你少來,我不需要問他也知道。老葉你是大賭徒,小放就是個小賭徒。今天這一場訓練多驚險,我到現在,連回想都不敢回想!要是出了事,咱們怎麽跟他家長交代、怎麽跟國家交代。你想過嗎?”

葉飛流又開始繞著屋子轉圈圈,“老方,你相信我一次,相信淩放一次。他真的不是那種為了什麽面子和觀眾就會冒著危險,報銷自己整個賽季乃至職業生涯的孩子。一場,就這一場,只參加明天一場比賽,只晚一天上報。咱們在賽前叮囑好他,有任何問題都立刻停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