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第2/3頁)

那女子盈盈下拜,謝了恩,鄭德昌又叫她過來替蕭晏斟酒,女伶挽起寬袖,皓腕如霜雪,纖美動人,取過酒壺,正欲替蕭晏倒酒,誰料卻被他筷子隔住,青年唇邊依舊是帶著笑意,紗燈明亮的暖光自他頭頂落下來,將他的眉骨自鼻梁往下,勾勒出流暢漂亮的線條,氣度矜貴。

蕭晏淡笑道:“孤從不用外人斟酒,怕被下毒。”

堂內一靜,所有人臉色都變了,鄭德昌更是緊張,駭然笑道:“殿下說笑了,下官怎會——”

“無需多言,這只是孤的習慣罷了,與諸位無關,”蕭晏隨手從徐志的桌上拿了酒壺,自斟自飲,口中悠悠道:“諸位大人想喝酒,想看歌舞,孤都奉陪,只可惜孤如今有皇命在身,不能太放肆。”

他說著,站起身來,望了周遭一圈,道:“想來你們也知道,孤這一趟是來做什麽的,做了這麽久的太子,這還是孤頭一次給皇上辦差,只想辦得漂漂亮亮的,好讓他另眼相看,這蘭川決堤之事,到如今,也有兩三個月了,死的死了,殺的也殺了,想來諸位也已經疲憊不堪了。”

堂內靜如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蕭晏身上,表情驚疑不定,卻無一人敢說話,只死死盯著這位奉了皇命,要來辦他們的太子殿下。

七月的天氣太悶了,堂內處處點著燈燭,縱然是夜晚,也讓人有些熬不住,徐志坐在一旁,不住地用袖子擦額上的汗,他不知道這位太子殿下又要出什麽幺蛾子,來時可不是這麽商量的,說好了徐徐圖之,步步為營,現在這又是鬧哪一出啊?

此間唯有蕭晏一人,他俊美的面上透著幾分笑,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修長的指尖拈著青玉杯,鳳眸微眯,將在座眾人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繼續道:“如今孤接了這燙手山芋,著實也有些頭疼,只想著趕緊辦完差事回去,你們心裏也是盼著孤早點走吧?既然如此,咱們就一拍即合了。”

一個官員鬥膽,小心翼翼地問道:“敢問殿下,怎麽個一拍即合?”

蕭晏微微笑了一下,道:“朝中不肯罷休,無非是認罪的人少了,殺得人頭不夠填上悠悠之口,這樣,你們再交幾個人出來,這事情不就妥了麽?孤保證,回京之後,這件事就徹底揭過去了。”

這可真是語出驚人,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如同聽到了什麽荒唐事一般,好一會兒,鄭德昌才反應過來,陪著笑道:“殿下,這未免有些荒謬了,在座的諸位大人都是清白的——”

“哦?”蕭晏看向他,似笑非笑道:“都是清白的?鄭大人願意用人頭給他們做擔保?”

鄭德昌嚇了一跳,立即改口:“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閉嘴,”蕭晏擺了擺手,不以為然地道:“孤來時,父皇就說了,若是沒揪出罪魁禍首來,諸位的人頭一並落地,孤想著,諸位當了這麽多年的官,十年寒窗,發個財也不容易,沒必要追究到底,所以孤就想著,用少部分人的腦袋,換大部分人的腦袋,這不是很劃算麽?和氣才能生財啊!”

眾官員聽得各個面露駭然,悚然而驚,這太子未免殺心也太重了,動不動就是人頭腦袋,就仿佛他嘴裏面的人頭不是人命,而是地裏的大白菜,想摘幾個就摘幾個。

看他那表情,好像還挺自鳴得意。

蕭晏笑眯眯地看著鄭德昌,道:“左右這一趟,總有人是要死的,少死幾個或者大家一起死,諸位自己想想清楚,還有兩日,孤辦完差就要回京了。”

他想了想,又道:“不過路不太好走,可能回程要耽擱些時間,那就只剩下一日了,一路奔波,甚是勞累,孤要回驛館歇息了,諸位繼續欣賞歌舞,順便商量一下讓誰死。”

說到這裏,蕭晏把那杯酒一飲而盡,青玉杯放在桌上,發出輕微的聲音,卻震得在座眾人心中莫名一跳,仿佛他放下的不是一個杯子,而是一把殺人的鍘刀,好讓他們互相廝殺。

蕭晏正欲離開,路過那紅衣女伶時,想起來什麽,對她笑了笑,道:“你這模樣生得還算不錯,勉強看得過眼,可惜比孤在京師裏的那個小美人差遠了,脾氣性子也不如她,夜裏就不必來獻醜了,否則叫人打出去,顯得難看。”

說完這句,蕭晏便施施然走了,徐志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連忙站起來,一邊追,一邊喚道:“太子殿下,殿下,等等臣……”

而堂內,安靜無聲,針落可聞,眾官員陸續回過神來,看了看彼此,之前的那些輕松早已蕩然無存,他們皆是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明說的東西,險惡亦或是算計。

在蕭晏來之前,他們有過千萬種設想,卻獨獨沒想到這一種情況,太子殿下根本不打算花功夫去查案子,他只想早點辦完差事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