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奶鹽(第2/5頁)

天是陰的,要暗不暗,像一層高密度的灰白棉花裹著未落的雨雪,團在傍晚的殘光之下。

途中,蘇稚杳靠在車後座看手機。

名媛群裏今晚很鬧,都在艾特她,蘇稚杳大致翻了翻消息,是大小姐們又在組局聚會了,說是年後第一聚,要她一同去Falling消遣。

Falling是一家會員制清吧,場子裏有職業歌手和樂手駐唱彈奏,環境清雅,格調抒情,倒是個女孩子小酌的好去處。

蘇稚杳一不喝酒,二不交友,酒吧這種地方,她向來不會去,但這回不去就顯得太不合群了。

私家車在禦章府別墅前停下。

蘇稚杳還在糾結要不要“維持表面關系”,先聽見楊叔說到了。

“楊叔,我上樓換套衣服,還要麻煩你再送我去Falling,晚上我有個聚會。”蘇稚杳還是決定去走個過場。

楊叔如舊親切:“好,沒問題。”

別墅大門虛掩,幾盞水晶吊燈都開著,一樓的玄關過道到客廳亮亮堂堂。

說話聲隱約,家裏是有人在的,看樣子是溫竹音從娘家回來了。

蘇稚杳習慣了視而不見,走路輕,立在玄關處換鞋,偶然留意到架子上,賀司嶼的那把黑傘還掛在那裏。

她一邊俯身拉下靴子側鏈,一邊想著,這天看著是有雨雪天氣,等會兒出門帶上這把傘。

“小杳是你的女兒,漫露就不是了嗎?她也是你的親閨女啊!”

溫竹音哀痛的聲音響起。

聞言,蘇稚杳驀地僵住,愣愣擡起頭去聽。

“那年你要履行家中婚事,同我分手,我沒和你鬧,就是分手後驗出身孕,我都不曾找過你,若不是醫生說我的身體,打掉孩子可能終身不孕,我絕不會生下漫露……我一個人將漫露拉扯到十幾歲,受了多少冷眼你知道嗎?”

溫竹音聲線悲切,漸漸含了抽泣。

“蘇柏,我沒有一刻想過要打擾你,當年也是意外,才被你知道漫露的存在。”

“阿音……”蘇柏話音欲言又止。

溫竹音的泣訴聲打斷了他:“蘇氏董事長有私生女這事兒說出去不好聽,有損公司名譽,你只能隱瞞漫露的身世,我理解,你的家人如何給我臉色都不要緊……可是蘇柏,這對漫露公平嗎?”

“她明明也是蘇家血脈,在旁人眼中,卻只能做一輩子倒賠的繼女……”

溫竹音很會拿捏男人的心理,就是哭,也哭得很巧妙,哽咽聲微微的,像是強忍不住才溢出來,惹得人心碎,讓人覺得她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女人,為他受盡了屈辱。

每當她這副很柔弱的樣子,男人總能產生一種心理,再不疼惜她就是彌天大罪。

仿佛這世上,只有裝弱,愛哭哭啼啼的人,才配得到疼愛。

蘇柏也的確給出了他滿分的憐愛,語氣心疼得不行:“知道,你的委屈我都知道,阿音,當初的事,你我都沒有想到,如今到這境地我也很無奈,如果早知你那時有孕,我就是和家裏鬧翻也不會和你分手……你放心,杳杳有的,我絕不會少了漫露。”

蘇稚杳像是被敲了一悶棍。

腦子一時淩亂,木訥在那兒,艱澀地清理思緒。

蘇稚杳的媽媽體質弱,頭胎宮外孕終止了妊娠,第二胎順利生下一個男孩子,卻患有先心病,出生不到半年夭折。

她媽媽一度抑郁,多年後,才順利生下蘇稚杳,有了第一個健康的寶寶。

蘇漫露年長她四歲左右。

所以,蘇漫露的確是她爸爸結婚前,就和溫竹音有的孩子。

荒唐,這太荒唐了……

現在蘇漫露也是爸爸親生的,他們真的是一家人了……那她呢?她算什麽?

蘇稚杳心臟難以自控,跳得很重,斷線木偶一般,都忘了呼吸。

她終於懂了蘇漫露那個眼神。

是恨。

恨她把那份本該歸屬於她的寵愛悉數占盡。

四周的空氣稀薄而壓抑,蘇稚杳就快要窒息了。

她不是個喜歡逃避的人,但眼前這個事實太駭人,她還沒做好面對的準備。

突然覺得這個地方人地生疏,蘇稚杳指尖掐住手心,怔怔地退出門去。

別墅客廳裏,溫竹音端坐在沙發,恰如其分地帶出一聲嗔怨:“說得好聽,可你只為小杳做好了打算,何時為漫露的婚事操心過?”

“我是擔心漫露不願意。”蘇柏拍拍她背安撫,話聽不出是真是假。

“跟我你就不要做樣子了,小杳不懂你的苦心,我是旁觀者清。”溫竹音擡眼去看他,全然是賢良淑德的模樣:“和程家這門親要是成了,小杳過去就是一輩子享福,這麽好的福氣,偏她還怨你氣你……”

心思被看破,蘇柏略有些心虛,躲開目光,避重就輕回答:“結婚是大事,這樣,明日我問問漫露,她要有喜歡的,我找個推不掉的媒人,把事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