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隔岸觀火
英珠近來愈發懼怕天璽帝。
從前, 天璽帝還傳他侍寢時,他憎恨著天璽帝, 每一天過得都是暗無天日, 恨不得在床上把天璽帝殺了。
那時候因著有親密關系,他並不十分怕天璽帝,甚至還敢違逆天璽帝的意思, 在半夜裏救過一次燕煦。
自天璽帝不再碰他後,他離天璽帝越來越遠, 距離遠了之後,只覺得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 越發陰晴不定、天威難測。
未知的東西總是讓人懼怕,譬如此刻,天璽帝坐在禦案後面,面色晦暗地望著他, 英珠不由自主地雙腿發軟。
天璽帝隨手沾了朱砂,在折子上批了一個“駁”字, 見英珠還愣在那邊, 板著臉停筆, 將飲飽紅墨的筆擱在硯上。
朱砂汁水滴落,天璽帝一雙冷漠的薄唇抿著。
英珠感到鋪天蓋地的壓力,慌忙過去。
路過明忠時, 明忠對他暗示地眨了下眼。
意思是天璽帝今日不高興, 正在氣頭上, 多加小心。
英珠暗自記下, 走到天璽帝身邊, 見天璽帝坐得端直, 他本能地就跪在天璽帝腳邊, 顫抖著身子,用臉頰輕輕靠著天璽帝的膝頭,努力克制發抖的聲音喚:“皇爺。”
天璽帝沒應他。
英珠用力地咽了咽,改口喚:“陛下。”
他身為奴婢,平時都喊天璽帝皇爺,只有在床上才像後妃和大臣那樣喊陛下。
天璽帝這才應他:“乖。”
乖。
這個字讓英珠陡然毛骨悚然,天璽帝在床上盡興時,喜歡一遍一遍地說他“乖”,這個字把那些淩亂的床笫之事一骨腦兒全拉扯出來。
英珠猝然擡頭,恐懼又哀求地望著天璽帝。
天璽帝似乎被他這種畏懼取悅到了,似笑非笑地哼了聲說:“不願意陪朕?”
“沒……沒有。”英珠細聲回話,“奴婢願意和陛下在一起。”
明忠垂著眼,正好能看到英珠雙手搭在天璽帝的膝頭,他識趣地往後退。
“回來。”天璽帝叫住了明忠。
明忠意外地頓住步子,他深知天璽帝的脾氣,順從地回到原來的位置。
英珠惶然擡頭,他以為又要像最初天璽帝把他拉上床那樣,有明忠全程看著。他的種種醜態和臣服,都在旁人眼裏一絲不留地暴露,這種折辱於他無異於淩遲。
英珠控制不住地瑟瑟發抖,眼裏駭得滑下淚來。
這讓他看起來楚楚可憐,可這樣的神情不僅不能讓天璽帝格外開恩,反而會刺激天璽帝的施暴欲。
天璽帝的手從英珠的後領口伸進去。
英珠一下僵硬了身子,他跪得筆直,難堪地半閉了眼,任那只大手滑進衣裏,曖昧地摩挲著他削瘦的後背。
這種時候該怎麽做,英珠已經很有經驗,他順從地低下頭,顫抖著手去解自己的衣帶。
“罷了。”天璽帝意興闌珊地抽出手來,嘆息一聲,對明忠招手說,“你也過來。”
英珠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從前,天璽帝一旦起了興頭,從未中途喊停,他遽然擡頭,惴惴地望著天璽帝。
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又做錯了,惹天璽帝不高興。
在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窘迫。
他已經咬牙在寬衣解帶了,然而天璽帝不要他。
天璽帝低頭注視著英珠,看那漂亮的臉蛋燒起難堪的紅色,他沒來由地笑了聲,粗糙的指腹滑到英珠的唇上說:“說過不動你,朕金口玉言,你大可放心。”
原來是這般意思。
英珠悵然地望著天璽帝,在短短須臾,他情緒急上急下,無意識地淚流滿面。
天璽帝看到那晶瑩的淚珠,心情似乎終於大好,對走到近前的明忠說:“你們倆選一個,去告訴小熙,他母後是我縱容姜皇後刺殺的,他五年前出宮,就在追問此事,是時候給他答案了。”
“不要!”
“不要啊!”
明忠和英珠聽了,皆是大驚失色,雙雙深深跪地,把腦袋磕得天響。
明忠老淚縱橫地說:“皇爺……殿下他心裏苦,若是知道此事,只怕恨上心頭,會傷著心的。而且,您與殿下的父子情份本就……本就……”
“本就什麽?”天璽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本就父子情分淡薄?這有何不敢說的,朕知道他不願與朕親近。”
明忠和英珠深俯在地,不敢接話。
天璽帝看著這兩個匍匐在腳下的奴婢,陡然加重了語氣:“你們上回就攔著朕,這回又攔。你們日日侍奉在朕跟前,心早就飛到儲君那裏了。朕還沒死,說的話就不算數了?”
英珠和明忠聽得心膽俱裂,英珠驚嚇得牙齒直打哆嗦,可為了他的太子殿下,他還是咬牙起身,想要再勸。
旁邊明忠一把摁住了他,先一步擡頭。
明忠跟了天璽帝一輩子,只有他最懂天璽帝,他何曾見天璽帝自嘲如是,便是從前最難的日子,天璽帝也不肯輕易自輕自賤。如今萬萬人之上,卻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