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風聲鶴唳(第2/3頁)

燕熙上次見到刀刀時,與刀刀反復討論過天璽帝的出生,當時沒理出頭緒。他曾寫信給商白珩說要查老晉王府裏之事,商白珩一直沒有查到有用的線索。老晉王去世多年,晉王府當年的老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想要通過晉王府查天璽帝少年時的情況,無異於大海撈針。

燭火跳動,燕熙轉向溫演道:“老師可有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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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都。

亥時正。

商白珩披了大氅,敲響了裴府的大門。

裴府管家看到他來並不意外,連忙恭敬地行禮說:“太傅說您會來,果真是來了。”

“久等了。”商白珩客氣地回話,掀袍進跨過內門,到了書齋門口,轉頭對跟著的書童柳彤說,“你在外頭守著。”

柳彤提著燈籠站在書齋外。

管家對柳彤笑笑,也一並守著。

他們都隱隱知道,今日裏頭要談的事,是一個字都不能傳出去的。

商白珩進了書齋,裴鴻正在看文書,擡頭說:“道執,老夫瞧著,你預計的風波不遠,今夜就會起風了。”

商白珩停在裴鴻書案前,行了重禮道:“太傅查出眉目了?”

裴鴻翻著案上泛黃的文書說:“二十多年前,我曾去過幾次老晉王府。陛下那時在晉王府處境非常不好,老晉王若不是看在我是帝師的面子,甚至不允陛下上主廳見客。便是陛下是庶子,老晉王這樣苛待陛下,也過於難看了。”

商白珩垂手站到書案旁,接過裴鴻遞來的信紙,翻看道:“確實不合常理和人情,其中必有蹊蹺,太傅有何看法?”

“陛下生母出身很不光彩,以致老晉王不喜陛下,老王妃也容不下他,陛下少時的日子極是艱難。苦著長大的孩子,其實也怪不得陛下心硬。”裴鴻停了手上的動作,想到那久遠的事時,蒼老的面容上露出惆悵,“說起來,老晉王統共只有兩個兒子,嫡長子又體弱多病,眼見著讀書和習武都不成了,難得添了個身強體壯的庶子,無論如何也不該對陛下厭惡到那種地步。”

商白珩頓住了手上的動作,沉聲說:“太傅,下官到宗人府查了燕氏家譜,皇燕從高祖起便人丁稀薄,到了熹平帝那一代,叔伯兄弟間只剩下熹平帝和老晉王家的兩個兒子。後來老晉王的嫡子年少病故,皇燕便只剩下先帝和陛下。”

“便是先帝身子也不好,他若不是纏綿病榻,也不至於急於立一個宗室庶子為太子。”裴鴻回憶起曾經的帝王學生嘆息道,“如此算來,長公主……燕楨算是難得身子好的,他母後是將門之女,給他生了副好的底子。”

“可是陛下卻得了七個皇子,一掃皇燕子嗣稀薄的陰霾。”商白珩說到這裏,頓了半晌,此事利害極大,他沒敢直接說出口,而是壓低了聲,意有所指地說到別處,“陛下登基之後,沒有追封生母,也沒有把老晉王加封送進太廟。”

“此事宗室曾出面議過,”裴鴻已經七十多歲,眉間深重的溝壑在燭光下像是枯枝,“我也曾向陛下建言,陛下不冷不熱地回絕了。大家只道陛下高風亮節,沒有對生父母的私心,如今看來,陛下是別有考慮的。”

話說到這裏,兩人相視無言。商白珩心思飛轉,忽道:“陛下生母胡氏,可有什麽記載?”

裴鴻搖頭道:“宗档裏沒有片字記載,陛下幼時,胡氏便病死了,聽說連個像樣的喪禮都沒有,隨便裹了個破席子,叫人一把火燒得幹幹凈凈,骨灰被隨意地撒在亂葬崗,連個墓都沒有。根本無從查考。”

太多的不尋常發生在一件事上,答案便已經呼之欲出了。

靖都的寒風悄然加大,裴府的書齋裏冷颼颼的。

商白珩面色凝重地說:“如此看來,當事人只剩下陛下,只要陛下咬死不認,此事便不會掀起風浪。”

“非矣。”裴鴻默認了商白珩的言外之意,轉而說,“陛下並不在意此事暴露,畢竟燕楨已經毫無用處,如今陛下江山穩固,再沒有人能威脅陛下了。陛下非常人,他往後做出什麽,都不能按常理來推斷,天威難測啊。”

商白珩不解道:“事關皇燕血統,陛下難道還能對風談放任不管?空穴來風必有因,三人成虎,人言可畏,陛下貴為天子,怎能忍受被天下人指指點點?”

“風言風語若傷不到正主身上,又何必太過在意?你瞧著陛下像是懼怕人言之人嗎?”裴鴻湊近,他花白的胡子因為激動而輕輕顫抖,壓低了聲說,“陛下主政多年,早年扶持宋家,又打壓宋家,近年一舉推倒四姓,每一件事都是血流成河,今年更是失了六個皇子。你可有見過陛下為痛失親子難過?”

商白珩目光霍地一跳:“未曾。”

裴鴻的神情捉摸不定,似是痛心疾首,又似感慨心疼:“陛下除了對微雨偏愛之外,似乎厭惡著一切與他有親緣之人。他對老晉王、生母胡氏以及六個皇子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