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臨西死戰

北風驚雪風馳電掣, 宋北溟不眠不休,一日就到了北原邊地, 他單騎比大軍走得快, 趕上了宋月瀟。

姐弟倆長話短說,宋北溟領前鋒,率五千踏雪軍騎兵往臨西洲趕。

-

臨西洲從戰事開始那天, 就沒停過雨。

六月的北原,已經散去悶熱, 下了兩天雨後,涼意加深, 濕透的軍衣,把人泡得發白,冷得發抖。

天地被浸得升起霧氣,視線不清。

踏雪軍在黑沉沉的雨幕下, 猶如一只沉默的巨獸,它據守在娘子關與雲湖間的原野上, 後背是兇險無比的雲湖, 三面受敵, 宋星河被莽戎和漠狄聯手設伏,紮了口袋。

這只巨獸遍體鱗傷,卻仍是目露兇光地盯著敵人。

踏雪軍生時弑血, 它沒有莽戎士兵那般強壯高大的身體, 但他們有著更兇的士氣。

從不言退。

正是因為這樣, 踏雪軍在立軍以來, 便被以刀頭舔血著稱的莽戎引為勁敵, 有著數百年血腥混戰史的交戰地, 在踏雪軍出現後, 能在這塊土地上留下名字的,只剩下大靖和莽戎了。

這場戰打到現在,已經是完全的白刃戰。

踏雪軍以前鋒的鮮血為代價,為後面陣形的布成爭取到了時間。工兵隊和軍匠訓練有素地在交戰地修挖工事,絆馬索拉得橫七豎八,大小坑挖得到處都是。

莽戎的騎兵踩著踏雪軍前鋒的鮮血沖到後防時,戰馬摔了一地,無法再進一步。

莽戎的騎兵就這樣被廢了。

莽戎不得不棄馬入戰,可是那些惱人的工事打亂了莽戎步兵的陣形,再強悍的勇士沖過去,面對的都是踏雪軍堅不可摧的五形陣。

五形陣的可怕之處在於它十二人成一隊,前面是鋒利的軍刀,隊長的刺刀在尖端;兩側是藏著短刀的盾牌;殿後是長刀和長矛。他們彼此極度信賴,完全把後背交給同袍。

只要陣形裏少了一個人,立即有戰場指揮調派人手補上;而即便是打到無人可補,他們內部也會靈活變換位置,從十二人到九人到最少的四人,人數在變少,但陣形始終牢不可破。

踏雪軍的信念堅定,且將士們離死亡越近,戰意越猛,每個單兵都有強烈的“死我一個,帶走一個”戰意。

他們就算戰到不到四人,組不成隊形了,也會提著刀跟莽戎同歸於盡。

這種打法,饒是以喋血為樂的莽戎也打得心驚肉跳。

莽戎殺掉一個踏雪軍至少要付出一個莽戎勇士代價,原本想要紮口袋一鍋端的計劃在圍剿宋星河的第一天就失敗了。

到了第二天,陷入了純粹的人命消耗戰。

戰場上到處都是殘肢,血糊著大地,又被雨水沖刷到雲湖裏。

雲湖變成了血湖。

-

莽戎本次來襲的是王庭的部隊,主將是莽戎大王的七皇子胥軛,以孔武有力著稱,近年來風頭正盛,許多與北原的摩擦,都是這個皇子領戰的。

胥軛高大強壯,比普通男子高出一盡,猿臂有力,能揮動百斤重刀,他的刀壓下去,可以直接劈開人的頭蓋骨。

踏雪軍在他這一輪的攻勢下,又後退了百丈。

踏雪軍殿後的士兵在奮力修建新的工事,前鋒被留在了交戰圈。

這些留在交戰圈的兄弟們與後退的同袍們沉默地交換了視線,而後他們目光整齊地望向了莽戎。

他們的任務是為後面的兄弟爭取一刻的時辰。

軍刀高舉,他們自動分成三人一隊,這種陣形不再是以防禦為主,而是激烈的拼死,他們在黑沉沉的雨中,用身體迎向了莽戎殘暴的狼刀。

兄弟們大笑了起來:“老子要立功了!”

士兵張猛揮刀斬斷了一個莽戎兵的手臂,血濺他滿身,他動作不停,向另一個敵人揮刀:“哈哈哈!是的,老子的名字,要釘在這裏!”

士兵劉平在張猛身後為他撥開一個莽戎兵的偷襲:“我的刀要帶著莽戎的血,去地下見我的老父母!”

士兵趙起用長刀刺穿了劉平身後摸來的狼刀,痛快地喊:“哥哥們有活下來的,記得把我的刀送回家給我兒子,叫他長大了也來北原!”

士兵肖順提刀對上了莽戎一個可怕的首領,他以靈活的姿勢近身,以挨了一刀為代價,廢了對方的腿:“我沒兒子,哈哈哈,但二十年後,老子還是一條好漢!還來北原!”

士兵王成沖過去,用身體擋住首領惱怒大怒朝肖順頭頂砍下來的重刀:“哥哥們要記得我啊!來世還組一隊,有福同享——”

士兵張猛抽身過來,在肖順和王成和血肉上,給首領的咽喉送上致命的一刀:“有難同當——”

莽戎的一個小隊死傷過半,又失了首領,他們看著殺瘋的踏雪軍,竟然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這些兵不是人!

他們赴死就像是回家!

仿佛是極痛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