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用人之道(第2/3頁)

燕熙坐在粗布馬車裏,由衛持風架車,車前頭留著位置,是供隨行官員跟車談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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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演是在出京前才得了淳於南嫣的消息。

當時淳於南嫣問他:“你知道為何斬盡四姓,卻獨留韓家活口?”

“因為韓家及時收手,沒有釀成大錯。”溫演當時說,“這還要謝太子妃娘娘及時提點。”

“看來,溫先生還是不懂。”前日的淳於南嫣在燈下似笑非笑地說,“不如這般問,為何本宮在事發前,專程去的是韓公府?”

溫演這才驚恐地意識到,他以為的自省自救,卻是有人在格外開恩,連忙磕頭道謝。

淳於南嫣在那夜裏,執了同行靈兒公主的手,起身欲走,最後溫婉地對他說:“溫先生本是寒門出身,摘了殿試的探花入仕,卻入了世家的門第,這些年步步為營,到頭來皆是一場空。因你罪名在身,再想入仕是不成了,以你的才能做個師爺是綽綽有余的,但是眼下人人都急著與四姓撇清,便是你肯放下身段,也沒哪個地方衙門敢用你。本宮與商先生憐你才能,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去尋新主吧。”

溫演知道新主是誰了。

他沒有猶豫,連夜收拾了行囊,守在城門外,在衛持風的默許下,混進了西境總督的隊伍。

溫演這一生,有很多不得已,短短四十年,已經歷了幾次大起大落。這一次,他可以不必在自己的姓前面冠著別族的姓,也不必再仗著誰的勢,堂堂正正地做回溫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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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演跟著隊伍走,大家待他都挺客氣,就是一直見不上燕熙,心中愈發焦急。

原本他也不急,心知必得所有人都談過話了,才能輪到他。可眼看隨行官員都談得差不多了,燕熙還是沒有傳他說話。

溫演便急了。

他被晾了一天,在隊伍裏便顯得尷尬起來,他坐立不安地等了小半日,見總督的馬車前座沒人,便大著膽子來求見。

衛持風客氣地請他坐在車頭,溫演側著身子,隔著車簾向裏頭行禮:“罪民溫演見過督台大人。”

溫演等了片刻,不見裏頭應聲,忐忑地問了句:“督台大人?”

“督台大人這兩日累著了。”衛持風解釋道,他聽著裏頭終於有了動靜,仔細地將門簾掛起,露出裏頭素衣打扮的總督大人。

燕熙淡淡的聲音傳來:“你是天璽十二年的探花,本官看過你的卷子,文才和經義皆是出眾,若不是當時世家當道,狀元本該是你囊中之物。”

溫演在朝會上領教過燕熙的厲害,他沒敢擡眼往裏瞧,垂首聽著。他聽燕熙沒以文士的“先生”稱他,心中先是一涼,待聽得燕熙誇他才能,又升起幾分得意。

他是自負的。

還留著命的韓家人都入了賤籍,只有他因有功名在身,與妻子一起被擡為庶民,幸免於難。縱他此時落魄,他的文才也是有目共睹的。藝高人膽大,他有清高的資本,更何況他曾在內閣數年,威望和資歷是抹不掉的。且他不是自己作奸犯科入罪,是受韓氏拖累才落到如今地步,溫演並不甘心。

溫演清了清嗓子道:“督台大人過譽了。督台大人才是眾望所歸的狀元,您的狀元卷子全朝傳閱,沒有不贊嘆的,當之無愧的第一。”

說完他便側耳等著裏頭的動靜,可他沒等來總督大人任何受用的表示,而是聽裏頭繼續道:“你一直在京為官,由七品官升至正二品尚書,再到入閣,一路的考評皆是優秀,便是沒有韓家相助的頭幾年,在翰林院做的也是有口皆碑。是個能幹事的人。”

聽到這裏,溫演敏銳地聽出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來了。燕熙顯然是將他底細查遍了,這本也在情理之中,誰家用人前都要細查一遍的。

叫溫演意外的是,尊貴的太子殿下,竟是連他十幾年前的卷子都讀了,且對他的經歷信手拈來,叫他又驚又喜又畏。

溫演大氣也不敢喘地回話:“罪民不敢當,不敢當。”

裏頭燕熙接著說:“你本家還剩下一對兄嫂,韓家人裏除犯了刑律的下獄的,身上清白的一律充邊了。本官著人在兩邊都照顧著了。”

溫演一愣,這回聽出些不對勁來了。

燕熙甚至把他本家查了,還派了人去“照顧”!

溫演心中猛地一緊,一股涼氣爬上他的脊梁骨,他在官場多年,以他的經驗,用家人安危拿捏人是常有的。由此觀之,燕熙所說的“照顧”是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想通此節,一時間,他那些清高和自負都顯得不切實際,他已經被層層疊疊的網束住了。

他想到燕熙短短不到一年,便整垮了四姓,想必是城府極深,手段毒辣,是他輕心了。

溫演的冷汗鋪下來。

然而接下來的燕熙的話,卻叫溫演錯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