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送君千裏

宋北溟將人圈在懷中, 單手執韁,將馬縱得飛快。

他在風裏說:“宣總督來尋本王遛馬, 怎的自己不騎馬來?”

燕熙靠在宋北溟健碩的月匈膛裏, 座下的馬蹄雷響,他被護得安安穩穩,回敬道:“本督又不與小王爺一道走, 騎馬做什麽?”

“走?”宋北溟狀似不知他來意,貼著他耳朵哈氣問, “宣總督要發配本王去何處?”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燕熙偏過頭來, 在疾風裏吐氣如蘭,“夢澤,你自由了。”

盡管已猜知大半,宋北溟還是在聽到答案時愣住, 他月匈中猶如城門破防時大鼓猛捶,一時竟生出一敗塗地、投降繳械的念頭來。

他不知該拿燕熙如何是好。

他懷裏的人一次次大大方方地把自己交給他, 又一次次把他的心輾成碎末。這人無情起來, 連血都是涼的;可這人冷漠地做出來的事, 又一件比一件叫他動容。

宋北溟一時間竟生出無措來,少有地沉默了。

馬兒還在跑。

燕熙耐心地等著宋北溟的反應,畢竟被關在靖都、困在輪椅裏五年之久, 一朝自由了, 不敢相信也是有的。

燕熙感到宋北溟環著他的手臂在收緊, 他們貼得如此近, 馬蹄聲也蓋不住宋北溟擂鼓般的心跳。

燕熙側臉貼在強壯的月匈口, 合著那急跳的節奏說:“我感覺你都快要哭了。”

宋北溟一哂, 知道尊貴的太子殿下不喜矯情, 他用回了往日的腔調,策馬跳起一個飛躍,享受著懷裏人在受驚裏抓著他的依賴道:“太子殿下好大的能耐,這事都能做主?”

“是啊,怕了麽?”燕熙身體被騰起,又更深地跌進宋北溟的懷裏,他氣喘籲籲地說,“誰叫孤就你這麽一個倖臣呢。”

“沒想到我宋北溟有一天也能憑以色侍人飛升,”宋北溟的馬越跑越快,心中直嘆自己何德何能。他長籲一口氣,將萬千寵愛的太子殿下塞進懷裏,一時心中鼓噪,恨不得將人揉進骨血裏,“微雨,我——”

“前仇舊恨一筆勾銷了麽?”燕熙不讓宋北溟把“謝”字說出來,打斷道,“下回還要我哄嗎?”

宋北溟明白了燕熙的回避。順著他的意思討饒道:“我哄你都來不及,哪次舍得當真讓你為難?”

“在榻上,小王爺可不是這樣。”燕熙嗤笑道,“下回侍寢讓孤一回。”

“好啊。”宋北溟心口滾燙,拐過一條長街,看到了前頭北城門的檐頂,“我連命都能給你。”

“現在說的都不做數。”燕熙也看到了城門,他聽著風聲越來越勁,要貼著宋北溟說話才能被聽到,“滾到榻上,你就化身為狼。”

“化身為狼也是為著叫你舒坦了。”宋北溟在他耳邊呵氣,“如今,我王府裏沒有當家人,微雨學問好,替我管管賬罷?”

燕熙笑著拒絕:“孤是太子,大靖未來都是我的,給你當賬房先生,大材小用了吧?”

“本王家大業大,不比國庫差多少。我把鑰匙給你,你回頭去數著銀子玩兒。”宋北溟契而不舍,“你怎麽能是賬房先生呢,你是我北原王府的當家人。”

燕熙被這滾燙的示愛燒得臉紅,可他不能回應這份情意,轉而說:“你有多少銀子?太少了,孤可看不上。”

北風驚雪的四蹄雪白,在夜裏踏出飛電,它跑得又快又穩,讓馬上的情人可以心無旁騖。

宋北溟試探燕熙:“不如先算算你有多少,只要比你多,你總能看上的。”

燕熙囂張地說:“那我可有錢了,說富可敵國也不為過。”

果然是不肯透底。

宋北溟並不灰心,真心絕無僅有,得到的過程注定艱難,他笑著交出自己的信息道:“吹牛了吧?富可敵國還一個勁兒的搜刮?”

燕熙一怔,沒想到他藏的這麽深的生意,宋北溟都能摸查出來。反推來看,必定是他有的生意和宋北溟的生意相撞了。宋北溟這麽說,相當於主動交底。燕熙拿不準宋北溟知道多少,賣著關子說:“說說看,我都搜刮多少了?”

宋北溟看前面已經能見到城門的輪廓了,附耳細說:“韓家的私產是你收的,海晏與河清也是你開的。前者收過來,還得養一家子韓家人;後者新開的生意,做起來也不順手罷。你一年能掙多少銀子?走賬的銀子差多少,本王來給你補。”

燕熙沒想到一直查不到的宋北溟的底線,對方就這樣全招了。他微怔問道:“你果然是有銀子的,銀子都從哪兒來?”

宋北溟摸出一把鑰匙,塞進他手中:“你到北原王府自己瞧,想要什麽自己取,都由你說了算。”

這把鑰匙相當於把命都交到燕熙手上了。

宋北溟果然說到做到,可這鑰匙太沉重了,燕熙不想接。

宋北溟並不意外,勾著壞笑,繞手將那鑰匙從燕熙的衣襟裏丟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