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微雨驚蟄(第2/4頁)

宋星河也顧不上喝,往裏走向坐在桌邊在做針線活的妻子,驀然停了步子。

漢臨嫣見他穿著一身鎧甲來,臉色又格外凝重,立即放下活計,起身迎道:“外頭出了什麽事,你急成這樣?”

宋星河擠出笑意道:“小孩的衣服挺多了,怎麽還做?”

“小孩子衣服換得勤,府裏下人們都挺忙,我如今身子重,幫不上旁的事,不如多做些針線。”漢臨嫣是將門小姐,來到北原從未擺過千金大小姐的架子,把內宅操持得十分利索,溫婉地說,“你連水都沒喝,平日裏你不這樣急的,形勢很不好麽?”

“你別擔心,”宋星河在妻子擔憂的目光中安撫道,“長姐就要回來了,阿溟又在京中斡旋各方,北原比之當年境況要好,不至於太艱難。”

他們是青梅竹馬的戀人,婚後相敬如賓,鮮少在外人面前展露濃情,此時屋門未關,宋星河說不上為何,心中百般眷戀,竟是擡手攬了妻子入懷。

他聞著妻子清幽的發香,不舍地說:“嫣兒,去靖都待產吧,北原怕是近來不安定。”

“原來是為著我的事情為難?”漢臨嫣靠在夫君懷裏微紅了臉,她感受到宋星河難過得緊繃的身體,輕輕環住了夫妻的腰說,“前幾日母親來信說,家裏為我安排好了產婆和奶娘,我原也打算這幾日就找你拿主意。牧之,你不要為難,我都懂的。”

宋星河心中愧疚難當,更緊地擁住了妻子:“其實也不止是要你去換回阿溟,確實是北原近日形勢緊張,靖都太平,你和孩子在那裏能安穩些,。”

“你啊,就是心思重。”漢臨嫣細聲安慰著,“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和孩子,否則也不會猶豫到快臨盆了才提此事。牧之,嫣兒也是宋家的一份子,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事。”

宋星河瞧向懷裏的妻子,輕輕托起妻子的下巴。

北原自去了老王爺和老王妃後,宋月瀟和宋星河外事陡然加重,內事又都落在了漢臨嫣身上,大家都忙得團團轉。

他們夫妻其實一日裏也說不上幾句話,這白日裏陡然的親昵,便顯得格外的彌足珍貴。

就在宋星河緩緩低下頭時,外頭突然傳來急報:“二帥!莽戎來襲!”

那個對他們夫妻來說,略顯出格的吻,到底是沒能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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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都。

冊立大典的次日,天璽帝便下旨西境總督宣隱即日赴任。

大臣們一聽都急了,挨個去找天璽帝哭,說儲君不能以身犯險。

天璽帝邊看折子,邊聽大臣們哭,等哭完了,再叫明忠客客氣氣地把大臣送走。

宣隱赴任之事帝心已定,沒有絲毫轉圜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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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要出發,燕熙在晚膳時分叫人去請商白珩。

如今商白珩作為太子少師兼少傅,是東宮第一輔臣,燕熙名正言順地在東宮給商白珩留了間院子。

商白珩來時,燕熙從椅子上起身。

他正要招呼老師用飯,商白珩已經當著宮人們的面跪了下去,行禮道:“臣叩見太子殿下。”

燕熙微愣,轉瞬便明白了老師的用意。

如今他們是君臣關系,不能再平輩共桌了。

燕熙其實沒有嚴格的等級觀念,但他知道商白珩苛守禮義,於是他也沒有堅持,一個人食之無味地用了飯。

用完膳後,宮人們都退了。

商白珩在這師生獨處中,竟是提出一壺酒來,說:“現下左右無人,你我還是師生,明日你就要啟程,老師來請你喝送行酒。”

燕熙這回直接愣住了。

他沒想到商白珩會有這種變通的做法,直到商白珩倒了一杯酒,遞來給他時,他還有些怔忪。

在商白珩慈愛的目光中,燕熙連日緊著的弦松了些許,然後像從前喝藥一般,一飲而盡。

商白珩像是料定他會這樣喝,笑出聲道:“微雨,酒不能這樣喝的。”

燕熙沒喝過酒,他咂巴了下,沒品出這酒與水有什麽區別,愕然地問:“這是酒?”

“用一小勺女兒紅,兌了一壺涼水,估且算是酒吧。”商白珩道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催熱,你的‘榮’怕熱,不飲為好。你自小沒沾過酒,便別開這個口了,免得惦記酒味。”

燕熙看商白珩喝酒的姿勢像是個老手,他遞去酒杯,找商白珩又討了一杯,問:“老師喝酒嗎?”

商白珩捏著酒杯的手微微一緊,道:“不喝。”

燕熙覺得商白珩藏了話。

燕熙的心思敏感,其實隱約在前一陣就發現商白珩有些異常,似乎一直在極力地遠離他,然後又突然變正常了。

此時他瞧著商白珩白了一半的頭發,想到明日就要分別,不免升起別情,關心地問:“老師,您的頭發還能黑回去嗎?”

商白珩略怔,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以此斷開了與燕熙的對視,說:“大約黑不回去了。人的頭發都要變白的,不打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