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去皮見骨

宣宅。

夜裏, 燕熙又做了被那個似虎豹又似豺狼的野獸咬的夢。

不同於上次夢境中的雪原,這次夢的是在夏日的湖邊。

湖風又濕又熱, 燕熙出了一身的汗, 一只手撐在水裏,打滑了一下,半邊衣衫沾濕了。

野獸追上來。

燕熙想要逃, 卻是四肢無力,咽喉無辜地暴露在野獸綠油油的目光之下。

野獸張嘴撲過來時, 燕熙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和藥香。

燕熙伸手推拒,卻被野獸一口撕碎了袖子, 修長白皙的手臂坦露在滄野。

可這並沒有減輕燕熙的燥意。

他還是熱。

他手臂和手心都是汗,汗滴順著他的手腕滑進了野獸的皮毛,野獸一口叨住了他的手指。

燕熙在夢境中痙攣地吸氣,以為手指要沒了。

可那野獸竟含著他手指輕輕吮吸。

燕熙整個人霎時繃住, 連掙紮都忘記了,瞪大眼睛與野獸對視。

這古怪的畜生到底是什麽動物?

那野獸的面容竟然還會拉伸變化, 褪去絨毛, 緩緩變成了青年的模樣。

變成了宋北溟。

瞧見這張臉, 燕熙頓時氣血上湧,張口就要與宋北溟理論,誰知那宋北溟竟先靠過來, 一口親上了他分開的唇。

燕熙身子緊繃, 雙腿一踢。

醒了。

-

燕熙在濃夜中坐起來。

下弦月只剩下細彎一道, 照不穿世間的沉暗。

初夏下半夜的風, 尚有涼意。

燥熱難當的燕熙卻感受不到涼意, 他鬢角淌著汗, 汗濕的裏衣貼在身上, 十分難受。

他隨手解了衣裳,然後猛地發現,褲子某處可疑的濕了。

這是第二次了。

燕熙大汗淋漓地坐在黑漆漆的夜裏懊惱地喊:“宋北溟,我真是討厭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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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北原王府。

宋北溟“呼”的一下從床上坐起。

他輾轉反側了大半夜,腦海時一直縈繞的是宣隱被他氣紅的眼眶以及近在咫尺的嫣紅的唇。

“真是中了蠱了!”

宋北溟心中罵了一聲,揚聲喊:“都越!”

門外響起近衛關嶺小聲的回話:“小王爺,都將軍明日要送小夏先生走,今夜沒有輪值,五日後才能回來。”

宋北溟哦了一聲,煩燥地問:“方循有回來過嗎?”

關嶺道:“沒見著關將軍。”

方循沒回來,便沒有宣隱的消息。

宋北溟哦了一聲,又問:“叫人去把紫鳶傳來,我明早有事吩咐。”

“諾。”關嶺應道,想了想又隔著門小聲問:“主子,我聽您翻了一夜,趁夏小先生在,是否再請他來給您瞧瞧?”

宋北溟想了想說:“不用了,已至醜時,別擾小先生清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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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好不容易睡了一個時辰的宋北溟在某種陌生的反應中醒來,他猛地坐起,掀開被子一看。

頓時五雷轟頂,他無法理解地看著裏褲濕了的一塊。

這簡直……不可理喻!

比中蠱還要邪門!

宋北溟喘著粗氣用力地甩頭,仍是無事無補。

那個夢境裏,狀元郎一身雪綢,紅著眼眶,雙手撐在他膝上,仰頭渴求地瞧他。

宣大人的目光清澈得毫無雜質,白皙的臉頰泛著紅潮,卻分毫不見欲望。

像是單純地想要一杯水、一縷風、一點安撫。

可這般純凈的依偎,卻能輕而易舉地引誘起滔天的欲念。

宋北溟想,宣隱是他遇到過最狡猾的對手,詭計多端地把他的神志逼入困境。

然而宣隱本人卻絲毫不知、完全無辜,連在別人夢裏都純美得如同月神。

宋北溟告誡自己,不能被這樣輕易地蠱惑。

一切皆是因為“榮”,不要過分地投入心思。

可是,‘榮’是熱烈的,這就很難解釋為何夢境裏的宣隱不是熱情的。

宋北溟從未對什麽人和東西執著過,他知道因著枯榮,他和宣隱大抵是無法割裂開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靠近他,剖析他,控制他,直到能夠擺脫他。

宋北溟自覺找到了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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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尷尬又窒息的清晨裏,宋北溟頂著大大的黑眼圈吩咐:“關嶺。”

關嶺來到門邊問:“主子有何事?”

宋北溟說:“叫紫鳶買下宣宅四周的宅子,安置好了,我住過去。”

關嶺以為自己聽錯了:“主子要安置在宣宅附近?”

宋北溟不做過多解釋,令道:“叫紫鳶今天就辦,越快越好。”

關嶺連聲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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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於公府。

上房裏,淳於南嫣正在替燕靈兒梳頭,她手巧極了,梳了漂亮的垂鬟分肖髻。

燕靈兒今日要去淳於家的馬場,特特穿了紅色的騎裝,襯得唇紅齒白,只戴了兩朵的玉花,卻擋不住與生俱來的貴氣,精雕細琢的,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瞧著淳於南嫣,指著對方的發簪說:“姐姐這只簪子好漂亮,我也要打一只一樣的,和姐姐一起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