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師生之誼(第2/3頁)

這日忍了一天的委屈達到了頂峰,瞬間湧得他心口發澀,他輕聲喚:“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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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只住著他們師生二人,是以平時也不注意上鎖。

商白珩聽到燕熙啞了的聲音,以為燕熙生病了,他心中一緊,推門進去。

十五的月光,透過窗紙能照清人影。

燕熙見焦急的人影過來,停在他床前,俯身來探視他。

他擡著濕漉漉的手指,捏住了商白珩的衣袖,委屈至極地說:“老師,我難受。”

燕熙從未如此脆弱過,也從未將弱點這樣呈視於人。

他悵然仰望著商白珩,收緊了手指,在大汗淋漓中呻吟著喚:“老師……”

聽到這種語調和氣息……商白珩僵住了。

商白珩是極慧之人。

他立刻發現了燕熙的汗,也看懂了燕熙的煎熬,他甚至能讀懂燕熙現在委屈脆弱得快要哭了,極需要安撫。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他敏銳地明白了——眼下這一步,邁出去,他與燕熙的師生之誼便要告罄。

他心思飛轉,又格外清醒,天人掙紮許久,化為幾個又沉又重的喘息。

商白珩五指用力,手心都攥破了。

他那麽聰敏和冷靜,他甚至想到了這幾年間那幾次自己說不清原因的對燕熙莫名的躲避。

他對自己說:燕熙是你的學生。

他又清晰地聽到某種欲望的聲音在說:你想要他。

商白珩冷酷地審視自己的內心,他的意識像一個聖人那樣居高臨下地裁判當前的境況,清醒地分析利弊。

商白珩在這悶熱不散的夜裏,對自己殘酷地說:師者重其德業,以為人之師表。①商執道,你莫要枉為人師。

於是他冷了聲說:“殿下,我知道您這五年辛苦,可是五年都過去了,諸多苦痛和忍耐都扛下來了,今日要功虧一簣向藥力低頭麽?”

燕熙已經熱得有些迷糊,他輕輕哽咽:“可是,今日……特別難受。”

商白珩狠心地說:“今日特別難,可是明日還會更難。世事不因個人境遇而改變。此時你心境潰散,可來日你總歸要清醒。殿下,你素來自有主張,若你當真潰敗,你想好明日如何面對今日之你嗎?”

燕熙煎熬地聽著,他聽懂了,卻又沒有全懂。

他在潮汗中,手用攥緊了手心的商白珩的衣袖。

商白珩扯著那衣袖,不肯向前,他繼續說:“殿下,藥石總有效力窮盡之時,心靜自然涼,我教你的清心經,你多加念誦,或有幫助。殿下,你之志趣在高山、在遠洲,不要被外物控制。”

霜白的月色透紙落在他們身上。

商白珩凝視著那捏著自己衣袖的手指,聽著屋裏兩人起伏的喘息聲,他陰郁地沉默著,手背繃出了青筋,他用力抽出了被燕熙捏著的衣袖。

他沒再多說什麽,不停步地出了屋門。

這日是四月十五。

商白珩走到庭院中,望著那圓月許久。

月色那麽白,那麽亮,不知是否錯覺,這是他見過最美的月色。他清晰地認識到,或許此生,他再也看不到這麽漂亮的月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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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時辰過去。

燕熙漸漸清醒過來。

他緩緩地坐起,發覺身下某處一片潮濕。

他雖已成年,卻是頭一次遭遇這樣的事情,怔忡地望著透白的窗紙。

意識回籠,他的耳目也轉而清明,他知道商白珩就站在院子裏守著。

那是他的老師,也是這本書裏唯一為他真心謀劃之人。方才只要一念之差,他和商白珩的師生之誼就要崩塌。

他的老師是絕對冷靜的。

不必等到明日,他現在就能體會到老師所言,即便什麽都沒有發生,他現在已經覺得十分丟臉了。

他冷著臉褪盡衣物,繞到隔間,跨步坐進了冰涼的水裏,人沉到水底,汗暈在水裏。

如此,一激靈就醒徹底了。

他在水中憋到不能呼吸,才嘩啦一聲破水而出,耳中聽到了夜風的聲音,他端正地坐在水中,身體的燥意慢慢降下去。

燕熙睫上掛著水,他擡手捂住側頸,今日之事在腦中滑過,鎖定在白日裏宋北溟靠近他脖頸的那一幕。

這是讓他今日格外煎熬的始作俑者——好壞的宋北溟。

“燕熙,你記住了,今日之事,後事之師,不可再犯。”燕熙在寂靜地夜裏,對自己冷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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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一早便起床了,他還沒從昨夜的尷尬中緩過來,在商白珩房外站了片刻,沒吱聲請安。

他冷冷清清地朝著屋門行了一個拜禮,然後離了小院。

小院外頭站著穿郡王蟒袍的青年,那青年身形略燕熙矮些,面容與燕熙有五分相似,尤其眉眼,形狀幾乎一樣。可是如此相似的五官,卻不讓人覺得二人有什麽關聯。

然而,燕熙的眉眼裏是冷清桀驁,而那人是敏感憂愁;燕熙的氣質如孤梅傲雪,那人如水仙自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