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師生之誼

商白珩正泯著茶水, 聽此手一抖,茶杯落地, 他猛地站起來, 急問:“有‘枯’的下落了?”

燕熙被茶杯的碎裂聲驚得掀開眼皮,望向商白珩時目光沉了沉。

商白珩此時也顧不得斂藏心思:“殿下是懷疑,小王爺用了‘枯’?”

燕熙點頭, 又轉向周慈:“我聞到了宋北溟身上有一種古怪的藥香。”

周慈問:“如何古怪?”

燕熙說:“第一怪,只有我能聞到, 而且我聞著不覺稀薄,別人卻毫無所覺。第二怪, 那藥味似能緩解我身上榮的燥意。”

周慈與商白珩對視一眼,商白珩蹙起了眉。

周慈想追問,燕熙略有些尷尬地沒有給周慈開口的機會,兀自接著說:“周太醫, 我曾聽你說,枯榮互為解藥, 藥性相吸相克。這些年, 我喝了許多降火去毒之藥, 多少也能分辨些藥性。我單是聞著那藥香,便覺清涼平靜,我們尋覓五年, 只他身上的藥味有此奇效, 想來, 便是它了吧?”

周慈擰著眉聽著, 越聽臉色越沉。

周慈一向心寬, 很少這種凝重的神情。

燕熙發覺不對, 瞧著周慈。

商白珩意識到什麽, 臉色也沉了下來。

周慈說:“早在十年前,枯榮便只剩下一對了。如果小王爺用的是枯,並且還殘成這那種程度,那便意味著,五年前遺失的那枚‘枯’確實已經被吃掉了,並且可能半點都沒有剩下來。我們抱著的那一絲希望沒有了。並且,以我們與小王爺的交情,小王爺恐怕也不會在此事上予我們相助。”

燕熙卻笑了:“你們不要這麽沮喪,咱們不是早就做好沒有解藥的打算了麽?如今突然有了枯的信息,至少叫我們定了心。這也是好事。而且……”

燕熙想說宋北溟的藥香對他的安撫作用,可只要一想到那味道,他便又有某種奇怪的反應,於是立刻抿了嘴。

周慈忙問:“而且什麽?”

燕熙轉了口風:“而且,‘枯’本就無法再配,小王爺又不能幫我們配出枯來,那他是否相助我們,又有何分別?”

商白珩與周慈沉默地交換了視線,誰也沒有放下心來。

-

燕熙回到房中,合上門,靠在門上。

到了外人窺探不到的地方,他這才重重地喘了口氣,擡手解自己的外袍。

熱。

太熱了。

方才那一念生,他的裏衣便汗濕了,猝然燒起的心火連剛喝的清心湯都壓不住。

更可怕的是,今夜喝清心湯都不太管用了。

宋北溟的藥味解他的渴,又勾著他的貪念,離得遠了久了,反而鼓動起“榮”的熾熱。

人和動物都是貪婪的。

“枯榮相克相吸……”燕熙沉吟著,猛地一驚,想到一個詞——飲鴆止渴。

一時的解藥,長久的毒品。

理智告訴燕熙:遠離宋北溟,及時戒斷。

可心中卻有一只惡魔在引誘他說:好想把把宋北溟栓在身邊當人形解藥啊。

-

這夜裏燕熙睡的不踏實,夢境一個接一個。

一時置身清涼幽谷,一時墜落熱湯火海,他無力地躺在天幕下,被一只野獸叨住了脖頸。

看不清那是什麽獸,像是虎豹,又像豺狼。

腥紅的血,粘稠地流在白雪地上,他無力地抵著那野獸,想要它松口。

可野獸眸光狠戾,血盆大口用力咬了下去。

好疼!

又……有奇怪的癢。

而且不熱了,好爽快。

燕熙想要甩開那鋒牙利齒,卻又有些不舍,可那畜生死盯著他,加了勁。

脖子好燙!

豆大的汗簌簌滑下,順著他側臉滑進脖頸,涸濕了衣領和棉褥,身上也全濕透了。

燕熙手心都是汗。

側頸燒著,似有人往那個位置吹氣,又似下一刻就要被獸牙咬斷。

燕熙無助地仰著脖頸,抓緊了床單,絞緊了腿,無意識地掙紮了下,踢翻了床尾春凳。

-

商白珩今日睡得晚。

近幾年收集的醫書他已經翻了好幾遍,仍是沒有任何有關“枯榮”的線索。

他正愁眉不展,轉而去翻《踏雪軍傳》,忽聽隔壁一聲重物落地之聲。

“哐鐺!”

商白珩想都沒想,便沖出了房間。

商白珩敲了門,見裏頭沒有回音,他喊道:“微雨,你還好嗎?”

燕熙仿佛瀕死的魚,終於聽到人世間的聲音。

他汗涔涔地醒來,恍惚地望著床頂,一時恍惚地以為自己又死一次回到現代了。

五年了,他沒有一刻不想回家,恍如隔世間,他聽到有人在叫他。

“微雨?殿下?你可還好?”

燕熙聽明白了是商白珩的聲音,才驚覺自己還在書裏。

他在一身燥熱中滑下淚來,心裏是冰涼的。

五年了,故鄉已漸模糊,高考的考場成了海市蜃樓,那個目標仍是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