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窺見神機

燕熙在工部忙了一日, 到了夜裏也不急著回宅子。

這兩日劉秉主持工部事務,一切井然有序, 然而尚書大人龔瓊已經兩日未歸。

燕熙手指點著桌面, 預計時候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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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外面一陣人群騷動,燕熙站在門邊,聽到有人說:“龔尚書傳話要回來了。”

燕熙微默片刻, 忽地想到什麽,輕嘆一聲“不好!”。

他桌面未收, 門也沒關,人影一躍便不見了。

幾位同僚過來找他, 有一位喊:“宣大人!快去大堂,龔尚書說要全員議事。”

待幾位走到門前,看桌上茶水是滿的,筆上還沾著墨, 左右叫喚都不見人,大家狐疑道:“方才看他還在, 一轉眼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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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瓊出宮門上轎, 催促轎夫疾行:“不要停, 遇到誰都別搭理,速回工部,快!”

他急得團團轉, 後背卻是爬滿冷汗。

長街空無一人, 轎夫的步子踩著石板路, 空蕩蕩的回響。

靜, 太靜了。

龔瓊掀了簾子往外瞧去, 遽然一驚, 失聲喝道:“這不是回工部的路, 你們想帶我去哪裏!回頭!”

轎夫們壓著帽沿不回話,步子更快。

龔瓊往後瞧去,認出轎夫是生面孔,大喝道:“你們何時換了我的轎夫!你們是誰的人?”

前頭的轎夫冷笑一聲沒有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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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一路疾馳,尋著皇城的方向去,到宮門都沒見著龔瓊蹤跡。他在柳樹下,望著護城河的流水,思忖著站了片刻,猛地想到什麽,扭頭往城外跑去。

臨近朱雀湖時,燕熙捕捉到空氣裏隱約的血腥味,隨手扯了柳枝,躍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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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瓊拖著身子往後退,他滿身都是血,雙腿已被打得盡斷,他嘴中不斷嘔出血沫,卻緊咬著唇,一個字不肯說。

刺客拿劍指他的咽喉:“你若不肯說出飛龍神機圖紙的下落,你們全家老小都要死。”

龔瓊咳出一口血來,癲狂笑道:“哈哈哈,我兒娶了呂氏的嫡女,我女兒嫁了姜家,你們若是敢殺,便上門去殺啊!”

“既如此,留你也沒用了。”刺客揮劍要斬。

忽地,這人虎口一痛,劍脫手而出。

刺客訓練有速,立即大喊:“來襲,應戰!”

同伴竟無一人應聲,回周格外的靜。

這刺客此番為確保萬無一失,帶來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這幾年在靖都出手,從無敗績。

是以,他第一時間並沒不認為自己已然身陷險境,他大吼一聲:“你們愣什麽神呢,出來幹活!”

沒有人應他。

他的心猛跳起來,可怕的危險正在向他靠近。

他屏息,握緊了手上的劍,繃緊了經脈,環視一周。

就在他剛轉過身子,方才視線所及無人之處,突然躍出一道極為淩厲的身影。

刺客聽到了迅疾的風聲,可他已經來不及回頭,後頸上一道極細的鈍痛,眼前一黑,攤倒在地。

他甚至沒有還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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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拎著柳條,出現在刺客的身後。

他腰間綁著脫下來的文官公服外袍,落地後順手解開丟在路邊。

他內裏竟是穿了一身黑綾束身武服,領口、袖口和袍角細致地鑲著雪白素錦。

他調著息,頗為無語地抱怨了一句:“快把我腿跑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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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瓊血流滿地,他眯著眼看著朝他緩步走來的人,那人踩著腥紅血水,面容比月色還要白,一雙眼黑不見底。

龔瓊以為自己遇著惡鬼了,可等那人走近了看,竟是雪膚花貌,出奇的儂麗。

龔瓊驚得電擊般渾身一顫,抖著嘴皮子,艱難地道:“宣……隱。”

燕熙蹲在龔瓊身前,打量著對方的傷口和一地的血,他的聲音在夜裏涼得凍人:“龔大人,你快要死了。”

龔瓊虛弱又驚惶地望著他。

燕熙誘引地說:“沒什麽遺言嗎?比如,你為何藏秦璣?”

龔瓊淌著冷汗,緩慢地搖頭。

燕熙輕笑了下:“尊敬的尚書大人,你若是不肯說,可就含恨入土了。那些人來找你,無非就是為逼問和封口。我好歹算是救了你,你什麽都不說,不遺憾嗎?”

龔瓊按著胸前的刀口,謹慎地問:“你是誰的人?”

燕熙輕笑著說:“我來救你,自然與殺你之人不是一路的。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龔尚書,你可以信我的。”

龔瓊嘴唇發白,抖聲說:“我……不信任何人。”

燕熙說:“不如你試著相信,我可以保你一兒一女平安終老。”

龔瓊顯然不信,輕嘲道:“憑什麽信你?”

燕熙說:“今天靖都的混亂,說到底不過是四姓權貴與皇權之爭。你的兒女均與四姓有姻親,會要他們命的只有姓燕的。龔尚書,我就姓燕啊。”

龔瓊驚愕道:“你明明姓宣……”

燕熙說:“我母妃是皇貴妃,你覺得我長得像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