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針鋒相對

燕熙最後一句話,戳在燕焦命門上。

燕焦平生最大的屈辱便是自己既是嫡皇子兼有姜家加持,偏生被一個庶出的皇子強壓了十幾年。尤其封王後,旁人每喊他一句瑯琊王,在他聽來,都是在罵他。

往常燕熙雖驕縱,卻從未如此囂張,兩人勉強維護著表面的和平。今日燕熙所言句句是沖著點火來的,燕焦若忍了,今日出了文華殿,明日在合宮面前都擡不起頭。

是可忍,孰不可忍!

燕焦單腳踩在書案,直指燕熙道:“好啊你們兩個小的,平日裏裝模作樣的,今日獠牙都露出來了。這些年在背後沒少罵我吧?”

見到燕焦和燕熙竟正面交鋒了,在場之人面色皆是一變。

皇子間的吵鬧,旁人聽一個字都是要命的,翰林們早就識相地退出去了,沒有皇親身份的伴讀們也不作聲地退了。

大皇子燕照聽吵得厲害,想要勸一勸,卻又顧忌燕焦連他一起罵了,叫他下不來台。正猶豫間,聽兩位封了王的直接扛上了,他這沒地位的長兄是沒有半點說話資格的,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為難地退回案後。

大皇子是皇子中處境最為艱難的,自知出身低微卻要命的掛了個“皇長子”的名,有這層關系在,很難被中宮所容;又因著年紀大了,也不方便往年輕貴妃處走動。他好似浮萍,無可依仗。

倒是四皇子燕然長年與世無爭,輩位排在中間不起眼,落得個自在,早在爭吵開始時便退到門外。

五皇子燕燾膽小怕事,原本想偷溜出去,見大吵起來,想到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嚇得一屁股攤在地上,埋下頭瑟瑟發抖,竟是哭了。

皇子又如何?再金尊玉貴,失了依仗便性命堪憂,朝不保夕的日子甚至不如庶民。

他們中沒有一個人敢像宋北溟那樣甩臉就走。

沒有王位傍身的皇子,論起來,比要繼承北原王位的世子都要差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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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淡淡地瞧著各人,他掛著笑,喝著水。

六皇子燕煦得了他的首肯,話語間更有氣勢了:“我和秦王光明磊落,是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現在連二皇子燕烈也不敢說話了。

燕焦瞧了一眼縮頭的二皇子,氣不打一處來。再不顧其他,自己出頭罵道:“君子?哈哈哈,君子這詞哪是誰都能用的!別臟了這個詞!秦王?現在叫的多好聽多威風,也掩不了他是娼門之後的事實!”

燕熙的笑意倏地凝住。

他扶著茶杯,盯住了燕焦說:“三哥說誰是娼?能入得了宮的,都是查過家世、驗過身的,即便不是達官貴人,也是清白出生,三哥想清楚你在說誰!”

燕焦這才覺得自己扳回一城,得意道:“也就你還在騙自己。你母親,尊貴的貴妃娘娘,本是邊塞歌妓,父皇禦駕親征時給撿回來的。入宮之後,改頭換面掛了個清白人家的女兒,那些個好聽的場面話,七弟是傻還是愣,也會信?”

這世上,之所在需要場面話,是因為大家都要臉皮。話說到這份上,便是撕破臉面了。

所有人都望住了燕熙。

燕熙冷下臉來,迎著燕焦咄咄逼人之勢,雙手扶在桌沿,幾不可察地哼笑一聲。

而後,一個轉腕,掀翻了書案。

嘩啦一串震天碎響,驚得大家愣住,亦驚來了侍衛。

燕熙緩緩站起身來。有些人不要臉皮,他和貴妃還要。

他年紀最小,聲音也是軟軟糯糯的,可說出來的話,卻叫人聽得心寒:“身為人子,在母親受人譏辱時,若不能挺身而出,那便是枉在人世了。今日是瑯琊王欺人太甚、胡言亂語,父皇不在宮中,本王要做主,按宮規教訓瑯琊王。”

燕焦大笑:“你憑什麽教訓我?我是嫡子,還是你兄長!你算什麽?不幹凈的東西!”

“今日瑯琊王所言,在場諸位都給本王記下了。來日,我告到父皇禦前,各位都是證人。”燕熙環視一圈,把幾位哥哥看得瑟瑟發抖,他目光最後鎖在燕焦身上,冷笑一聲道:“本王憑什麽?憑我比你品級高,上峰之令,下峰之命,我要治你,那是職權所在。瑯琊王你給我聽好了,我議你今日有四罪:一是你信口雌黃、顛倒是非,亂議天子公告之事;二是你不敬母妃,言語混賬;三是你不睦兄弟,欺淩幼小;四是你以下犯上,目無綱紀!”

燕焦陡地一怔,這才意識到燕熙是動真格的。

他一向視燕熙是個被驕縱的草包,今日這草包竟敢蹬鼻子上臉,他被徹底激怒了,狂笑幾聲說:“你這秦王怎麽來的?靠本事?靠天資?靠家氏?都不是!是靠你娘不知廉恥、不擇手段、媚惑聖上。沒了你娘,你這秦王還能當多久尚不可知,竟還敢拿喬到我這正經中宮嫡出的皇子身上來了!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