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竇占龍赴宴(第2/10頁)

八大皇商已經等候多時了,八個大東家,個個面色紅潤,穿著滾金繡銀的長袍馬褂,紐裨上拴著手串、胡梳、金杠各有不同,腰間掛著荷包、吊墜、錦繡的香囊。其中有一位範四爺,正是去年收他們棒槌的皇商大東家,玉川樓也是人家捎帶腳開的,不為掙錢,只為交朋聚友,辦事方便。雙方逐一引薦,分賓主落座。小夥計遞上熱毛巾,沏上茉莉花茶,擺上俗稱"開口甜"的四幹果四點心,四個幹果碟有黑白瓜子仁、去皮的糖炒栗子、裂口的榛子、核桃仁又叫長壽果,四碟點心分別是高佛手、馬蹄雲、五蜜蜂糕、綠豆酥,額外還給每人上了一小碗元宵。不是財迷舍不得多給,粘食不能多吃,吃多了跟酒犯沖,應個節嘗嘗就得了。

吃完了元宵,再換杯茶水漱漱口。隨著東家一聲吩咐,跑堂的鋪罷了糖碗、壓桌碟,吆喝著搬酒上菜∶酒是當地"明缸坊"上等的紅煮酒,燒酒裏泡上青梅、冰糖,入砂鍋煎煮,酒液呈紫檀色,甘醇濃郁;菜也體面,蛤蟆鮑魚、燉大烏參、通天魚翅、一品官燕、桂花幹貝、口蘑膏肝…皆為當地難得一見的珍饈,八大皇商再有錢,平常也不敢這麽造,這都趕上招待王爺了!

朱二面子厚著臉皮反客為主,眯縫著一只眼睛,又給這個斟酒,又給那個布菜,點頭哈腰地說著奉承話,來來回回不夠他忙活的。酒過三巡,範四爺神神秘秘地賣了一個關子∶"諸位諸位,你們聽沒聽說,咱口北出了一件大事——白臉狼死了!"朱二面子裝傻充愣∶"白臉狼?誰是白臉狼?"範四爺"哎"了一聲∶"你們幾位不是常年在關外刨棒槌嗎?怎麽會不知道把持著參幫的白臉狼?"

朱二面子故作吃驚,瞪大了眼珠子∶"噢……·那位白家大爺啊,不能夠吧,他……他怎麽死了?"範四爺呵呵一樂∶"我還能騙諸位嗎?腦袋讓人剁下來了,掛到城門樓子上了,眼珠子凸凸著,舌頭吐出半尺來長!"眾人有的吃驚,有的詫異,也有的不屑。

範四爺看了看幾個山匪,話鋒一轉∶"當著明人不說暗話,白臉狼到口北,可不是奔著我們來的,他是死是活,都不耽誤咱們之間做買賣。俗話說'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冒昧地問一句,你們幾位誰做得了主?"

朱二面子嘴上沒把門兒的,又搶著說∶"海大刀海爺是大把頭,他以前做過驍騎校,在關東山一呼百應!"範四爺之外的七位皇商,紛紛沖海大刀抱拳拱手,連稱∶"失敬失敬,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海爺相貌魁偉,拳頭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馬,一看就是辦大事的;白臉狼這一死不要緊,關外的參幫群龍無首,我們今後只能找海爺收棒槌了!"

這就叫生意人,盡管身份地位相差懸殊,可為了賺錢,說幾句拍馬屁的客套話還不容易? 睡沫星子又不費本錢。海大刀一介武夫,身似山中猛虎,性如火上澆油,這麽多年一直受著白臉狼的氣,鉆山入林、餐風飲露,耳朵裏幾時聽過這麽順溜的話?讓八個大東家這麽一通捧、都快找不著北了,端起杯來一飲而盡。範四爺站起身來,端著酒壺酒杯走過去,又親自給海大刀斟了一杯酒,滿臉堆著笑說∶"海爺,聽說幾位在關外刨了不少棒槌,其中還出了個老山寶,號稱是七杆八金剛,雖然還沒見著貨,可我們老哥兒幾個信得過海爺您,咱以往打過交道,又都是敞亮人,您這批貨無論多少,我們全要了,您看成嗎?"

海大刀見範四爺一臉誠懇,心想∶"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第財大氣粗,拿著龍票替皇上做買賣,能跟挖棒槌的坐一桌喝酒,還那麽客氣,我可不敢妄自尊大,雖說寶棒槌許給老四了,他不是也得賣嗎?賣給誰能有八大皇商出的價錢高?"念及此處,他連忙起身,滿應滿許地答道∶"行啊,只要價錢合適,它就歸您了!"範四爺喜出望外∶"海爺爽快!那咱一言為定了,您盡管開個價,咱不著急啊,想好了再張嘴,只管蹦著腳往高了要,絕不能夠讓您幾位吃虧。來來來,咱們先幹了這杯酒,等待會兒吃飽喝足了,咱再換個地方,我帶你們幾位尋點樂子去!"

海大刀暗自得意,談買賣也不過如此,手上的貨硬,不愁賣不了大價錢。剛要舉杯,竇占龍突然起身,攔住他說∶"大哥且慢,咱可有言在先,你把寶棒槌許給我了,帶到玉川樓,只是讓八位大東家看上一看,我可沒說過要賣,你不能替我做主!"

範四爺莫名其妙,攥著酒壺端著酒杯,滿臉尷尬地愣在當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人家剛才問得清楚,海大刀是當家主事之人,怎麽還有不認頭的?這是要耗子動刀——窩裏反了?其他幾個皇商也大眼瞪小眼,鬧不清鹽打哪鹹,醋打哪酸。海大刀也沒想到竇占龍會當眾讓自己難堪,眼瞅著鬧僵了,一張臉憋得如同紫茄子皮,半晌說不出話。朱二面子忙打圓場∶"舍哥兒舍哥兒,你喝大了,怎麽見了真佛還不念真經?口北八大皇商富可敵國,咱的寶棒槌不賣給他們賣給誰去?誰出得了那麽多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