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竇占龍買驢(第2/12頁)

他心似刀絞,春花這個大姐,在他心裏比親娘還親,跟著朱二面子去到竇家莊,跪在竇家大墳前大哭了一場,把買給他姐姐的東西全給燒了,鼻涕一把淚一把說盡了心裏話,又低頭看了看雙手,剪開肉蹼的疤痕猶在,想不到當年一別,竟是今生最後一面,自己暗暗尋思∶"我竇占龍不報這血海深仇,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可該怎麽報仇呢?我是掙了一萬多兩銀子,不過與白臉狼的財勢相較,仍屬天地之差,那廝又有寶刀護身,明槍暗箭傷不了他,我得發一個不敢想的財,才能對付白臉狼!"

竇占龍當年打下鐵斑鳩,聽信了憋寶客的一番話,進獾子城胡三太爺府取寶,不僅沒拿到天靈地寶,還險些讓林中老鬼害死,一晃過去了七八年,竇老台留下的鱉寶仍揣在他身上,一直沒舍得扔,可也不敢用,因為他們家有祖訓,不許後世子孫憋寶,以免變得越來越貪,凡事只見其利不見其害,且遭鬼神所忌,不會有好結果。

騎黑驢的竇老台是什麽下場,竇占龍全看在眼裏了,至今心有余悸。可有一節,他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一個人的貪心能有多大?拿到一次天靈地寶,十輩子享用不盡,吃得再好,無非三個飽兩個倒,躺著不過是一張床,倒頭也不過埋一個坑,縱然一天換八套衣裳,件件綾羅綢緞、錦衣輕裘,一輩子能穿多少?憋寶的怎麽會越來越貪呢?竇占龍一向精明,總覺得祖上不會平白無故傳下這個話,憋寶的竇老台也不是省油的燈,蔫兒裏頭藏著壞,有很多話故意不說透,其中指不定埋了什麽禍端。憑著竇占龍自己的本事,幹買賣走正道,一樣發得了財,去年被白臉狼追殺,困在深山老林中走投無路,眼瞅著要凍死了,他也沒敢將鱉寶埋入脈窩子,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為了殺白臉狼報仇,哪還顧得了那麽多?

竇占龍打定主意,與朱二面子找了一個落腳的地方,趁著夜半三更朱二面子鼾聲如雷、他溜出門去,拿短刀割開脈門,埋入鱉寶。當年他拿寶蛋洗過眼,能夠觀風望氣,只不過不會憋寶之術。而今身上有了鱉寶,前一位憋寶人的所見所識,他已悉數了然於胸,其中的秘密,足以使他膽戰心驚,卻也有了收拾白臉狼的計策。

二人又在縣城中逗留了數日,那天竇占龍叫上朱二面子,倆人去到酒樓,點了一桌子雞鴨魚肉,外加一壇子高粱酒。等朱二面子吃飽喝足了,竇占龍對他說∶"我竇占龍不是從前任人欺負的舍哥兒了,你是我家裏人,也是這世上唯一還跟我有牽連的人,雖說我還有倆姐姐,但是早斷了道兒,她們不認我,我也不想見她們。以後你就跟著我,我吃肉絕不讓你喝湯,將來咱找個好地方一待,下半輩子什麽也不用幹。"

朱二面子活了半輩子,從沒見過這麽多好酒好菜,掄起筷子來吃了個十分醉飽,舌頭都短了∶"舍哥兒啊,你發財了,真沒白長那兩只抓寶的龍爪子!可惜你姐命苦,沒等到跟著你享福的這天…"一邊說一邊擠眼淚。竇占龍掏出一張銀票,上面是一千兩紋銀,告訴朱二面子∶"你拿上這個,別在樂亭縣混了,換個地方躲一陣子,等我給咱家報了仇再去找你。據我所知,血洗竇家莊的匪首,人稱白臉狼,把持著關外參幫,年底下他會去口北貓冬,正是殺他的機會!"

朱二面子看見銀票眼都直了,搶過來揣在懷裏,嘴上卻說∶"你看這事鬧的,我是你姐夫,看著你長大的,還得拿你的錢,這多不好意思,那個……你……你怎麽知道匪首叫白臉狼?"竇占龍壓低了聲音,將在觸魚宴上遇到白臉狼一事說了常言道"酒壯慫人膽,飯長窮人氣",朱二面子讓那二兩酒鬧的,拍著桌子叫嚷∶"合著你讓我當縮頭王八去?我告訴你一句話,老娘兒們的褲衩子-—門兒都沒有,我得跟著你!從前我罵陣你助威,今後我給你牽馬墜蹬搖旗呐喊!什麽他媽的白臉狼青臉狗,我朱二面子正愁這一嘴爐灰渣子沒地方倒呢!"竇占龍身邊也缺個幫手,加之又拗不過朱二面子,只得應允了。

轉過天來,二人去冥衣鋪買了全套的紙活,又到竇家莊墳前祭拜了一次,竇占龍燒罷了冥紙黃錢跪在地上,向竇家大墳中的幾百條冤魂禱告∶"望各位在天有靈,保佑我二人誅殺白臉狼!"然後磕了四個響頭,兩個人一頭驢,結伴離了故土。白臉狼是關外殺人如麻的匪首,如今財雄勢大,出來進去前呼後擁,哪個都不是善茬兒縱然沒有寶刀護身,竇占龍也近不了前,所以在去口北之前,得先找一件天靈地寶。

他從裕褲裏掏出賬本,果如竇老台所言,埋了鱉寶上面的字全看明白了,賬本原是一冊寶譜,記載著諸多天靈地寶的出處,具體在什麽地方,又該何時顯寶,如若機緣未到,去了也沒用。翻來查去,得知江南有一件地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