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竇占龍打鳥(第2/13頁)

而久之,居然也在方圓左右闖出了名號。凡是找他幫忙的,至少得管上一頓飽飯,趕上家裏富裕的,還能送些酒肉,再給他幾個犒賞。

朱二面子是越吃越饞,越待越懶,怎奈撞邪的不是天天有,為了混口吃喝,到後來他不止"管橫事"了,甚至去"鬧白事"!哪家死了人擺設靈堂,他偷著往棺材裏放兩只耗子,再用臟血在棺中畫個小鬼。

守靈的大半夜聽到棺材裏有響動,那能不怕嗎?肯定得找他出頭平事,朱二面子指著棺材罵上幾句,然後當眾把耗子逮出來,把臟血抹凈,借著這個由頭混口吃喝,沒少幹缺德的勾當,以至於二十大幾娶不上媳婦兒。當鄉本土的人都說"淹死會水的,嚇死膽大的,他這是給自己招災惹禍,遲早會有報應"!

自打做了老竇家的上門女婿,朱二面子仍是好吃懶做,天天往炕頭上一躺,有飯搶著吃,沒飯也能忍著,正所謂"飽了食困,餓了發呆",一旦有人找他去管橫事,得些酒肉賞錢,便喝個昏天黑地,過幾天早茶晚酒飯後煙的快活日子。

春花苦勸他尋個力所能及的事由,苦一點累一點不打緊,千萬別再去招惹不該招惹的東西了,不怕不會過,只怕瞎惹禍,你知道什麽該管什麽不該管?朱二面子遊手好閑慣了,最怕吃苦受累,任憑春花怎麽勸說,他也是油鹽不進,依舊我行我素。

因為竇占龍長了倆爪子,還有一對夜貓子眼,瞅著挺唬人,朱二面子出去管橫事的時候,必然叫上他助陣∶"舍哥兒,跟我去打個下手,回來給你買果子吃!"竇占龍也願意去,平時吃不上好的,跟姐夫出去混個事由,至少可以分他半塊糕餅,捎帶著還能看個熱鬧。

有那麽一陣子,朱二面子一連多少天沒開張,家中余糧所剩無幾,只夠一天兩頓飯,三口人頭半晌分一碗稀粥,下半晌再分一碗稀粥。朱二面子人懶嘴饞,肚子裏沒油水,喝多少棒子面粥也不解飽,餓得單手托著下巴頦子,眯縫著一只眼,瞅著屋角一個黑乎乎的耗子洞發呆,仁倆時辰不動地方,恨不得把耗子揪出來燉了。

竇占龍也沒興致出去亂跑了,縮脖耷腦地直打蔫兒,實在餓得不行了,只得喝口涼水哄哄肚皮。那天晌午,忽聽屋外雞飛狗跳,還有許多人大呼小叫。朱二面子如夢方醒,立馬從炕上躥下地,招呼竇占龍∶"快走,咱的買賣來了!"

說話那一年,竇占龍已經十四了。他們竇家莊有一件怪事、自打白臉狼血洗了竇家大院,當地人經常看見一只怪鳥,渾身上下灰褐色,長著兩只賊眼,飛過來飛過去地悄無聲息。有人說是夜貓子,有人說不是,夜貓子可沒有那麽長的嘴,就是一怪鳥。

不知從哪兒飛來的,來了之後再沒走過,平常躲著不出來,偶爾出來一次,冷不丁落在房檐上、樹權子上,沖著誰家院子呱呱呱叫上幾聲,這家就會倒黴,不死人也得破財,比夜貓子、黑老鵑還妨人。

村民們恨之入骨,只要怪鳥一出來,大人孩子追著打,只是從沒打中過。這一天晌午,竇占龍和他姐夫朱二面子倆人,正在家中餓著肚子大眼瞪小眼,那個怪鳥又飛出來了,撲棱著兩個翅膀子直奔村後,落在祠堂前一棵老槐樹上,它跟樹葉一個顏色,只看見一對大眼珠子,如同兩盞金燈。村民們急忙呼爺喚兒,又敲銅鑼又放弓箭,紛紛朝著樹上扔石頭。

朱二面子和竇占龍聽得外邊雞飛狗跳,也跟出來看熱鬧。有個二愣子端著一杆鳥銃,對著怪鳥砰地放了一銃。舊時的鳥銃準頭兒不行,一膛的鐵沙子全鑲進了樹幹。這一下沒打中,怪鳥卻似受了驚嚇,呱呱叫了兩嗓子,倆翅子一擰,飛入了供著祖宗牌位的祠堂!幾個村民急忙忙追進去,特角旮旯翻了個遍,卻沒見到怪鳥的蹤跡眼瞅著它飛進來的,怎麽會沒有呢?這麽一來,眾人可真著急了,抓不住怪鳥事小,驚擾了祠堂中的列祖列宗那還了得?在場的雞一嘴鴨一嘴亂出主意,這個說拿火給它熏出來,那個說放水給它灌出來,更有起哄架秧子,說不如挑了房蓋,不信它不出來……

年長持重的逐個否決∶"不行不行,這麽胡亂折騰,對得起祖宗嗎?"最後有人靈機一動,有心讓朱二面子把怪鳥罵出來,什麽東西臉皮再厚,也架不住他一通罵。不過按照宗族的規矩,外姓人不準進祠堂,哪條腿進去打斷哪條腿,朱二面子入贅到竇家莊,並未改過姓氏,死後入不了老竇家的祖墳,怎麽能讓他進祠堂?朱二面子指著這個吃飯,又想在人前露臉,豈肯置身事外,忙對眾人說∶"不打緊,我們家舍哥兒又不是打石頭縫兒裏蹦出來的,他可是姓竇的,讓他去!"此言一出,還真堵住了一眾村民的嘴,可這小子能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