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第2/2頁)

蕭嶺搖頭,只笑不語。

蕭岫起身,去摘那盆萬裏迢迢送來的金桔樹上的小金桔,小桔子在手中轉著。

謝之容與蕭嶺的關系,有些微妙。

能讓蕭嶺如此糾結的,除卻謝之容,再無他人。

蕭岫雖覺得謝之容此人狼子野心,但謝之容此時不僅是內宮中人,更是一將帥,挑撥君主與將領不和的話蕭岫不會說,況且,他就算說了,也清楚蕭嶺不會信。

站在金燦燦的桔子樹旁邊,少年人也嘆了口氣,對蕭嶺道:“陛下,您憂愁至此,臣弟卻無法分憂,愧食君祿。”

蕭嶺更哭笑不得,“阿岫不必如此。”

蕭岫又揪下來數個桔子。

看得蕭嶺忍無可忍,“阿岫。”

別薅禿了!不好看。

蕭岫捧著一把金桔到蕭嶺面前,跪坐下,“先前陛下能與臣弟推心置腹,今日有何難言之隱,竟是不能說開的?”

蕭岫這話已是明示。

蕭嶺順手拈起個桔子。

是不能說開?

還是不想說開?

蕭岫仰著臉,笑得有點不懷好意,“若是旁人臣弟不知怎麽讓他來,若是謝將軍,臣弟倒知道。”

蕭嶺手邊的事情已處理完了大半,也不在乎多聽蕭岫玩笑兩句,“你講。”

“陛下說要立後,”少年翹唇,笑得分外開懷,“謝將軍定然毫不猶豫地回未央宮勸陛下三思。”

蕭嶺目光落在蕭岫臉上。

少年人原本仰面笑著,被皇帝黝黑的眼眸定定看著,驀地生出幾分緊張來,方才戲謔的心思登時歇了,愣了愣,小聲道:“陛下?”

遭皇帝目不轉睛看著,雪白的耳垂慢慢染上了層紅。

蕭岫又叫了聲:“皇兄?”

回答他的是蕭嶺伸出的手,用力在蕭岫發頂揉了兩下,“ 嗯,朕可以考慮。”

蕭岫聞言大驚,不由得順著皇帝問道:“那陛下欲立誰?”

“朕想立,”蕭嶺尾音上揚,面前的少年人不知為何有些緊張,喉結動了下,“朕為何要告訴你?”

蕭岫原本繃直的脊背驟然癱了下去。

“行了,天色不早,朕不留你用飯了,”蕭嶺松開手,“走吧,明日再來。”

有些話,是一定要說開的。

蕭岫哽了下。

他意識到蕭嶺要幹什麽,幽幽道:“兄長此舉,未免過河拆橋。”

蕭嶺懷中抱著暖暖的錫奴,頷首道:“朕不送你。”

蕭岫惱得深吸一口氣,上上下下地將蕭嶺打量一番,最終目光落在蕭嶺懷中的錫奴上,少年身手敏捷,趁著蕭嶺不備,將錫奴撈到了自己懷中。

“阿……”

懷抱錫奴,蕭岫笑著向皇帝見了個禮,“臣弟告退了。”

“你,”

少年人快步跑走,像是怕蕭嶺追上。

蕭嶺只好命人再取來一個。

蕭岫身上衣料顏色多淺淡,月白天青雪青常有,卻也極少出現這樣艷麗的顏色,他一路出去,懷中抱著的東西格外顯眼。

目光落到不遠處一人身上,蕭岫腳步頓住,等了幾息,聽到那人道;“王爺。”

蕭岫懷抱錫奴,難得規矩回了個禮,“謝將軍。”

他站定,似乎就是為了給謝之容看那刺目的石榴紅。

外面尚有細雪,謝之容是打著傘的,握著傘的手指凈白,幾無血色。

蕭岫裝模作樣地關切,“將軍不冷?”

蕭岫素日是不用錫奴的,況且這叫人過目不忘的顏色任誰都知道是誰給蕭岫的錫奴,淡淡應付一句,“多謝王爺關懷。”

二人錯身而過。

蕭嶺正在捧杯喝茶,想著是命人將謝之容叫回來,還是自己去見,聽到腳步聲以為是蕭岫又回來了,頭兒不擡地道;“阿岫落下什麽東西了?”

“……是臣。”

蕭嶺驚訝地擡首,“之容。”

謝之容脫下大氅,因身上還沾著寒氣,並沒有立刻就到蕭嶺面前。

兩人距離不遠不近。

“臣亦有話想同陛下說。”

蕭嶺心中猛地生出了一種極為奇怪的感覺。

小指擦磨了一下膝上錫奴精致的錦緞套,“你說。”

“臣在半年前,夜中常常不得安枕。”

蕭嶺眼眸霍地睜大了。

那種預感,已經呼之欲出。

“那你,是睡不著嗎?”

謝之容語氣輕緩,慢悠悠的,搖頭否認,“臣睡得很沉,只是做夢,夢境奇異,每一次的夢,與上一次都可恰到好處地銜接。”

身上的寒氣漸漸散去。

謝之容上前。

“你……”蕭嶺心中驚濤駭浪,系統那個狗東西不是說謝之容什麽都不會記得嗎,他的語氣裏染上了從未有過的、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急切,“夢到了什麽?”

距離在拉近。

但蕭嶺並沒有意識到。

“夢中,臣大逆不道,起兵謀反,”謝之容居高臨下,垂首,看向蕭嶺微縮的瞳孔,“將陛下,困於內宮之中。半年來,始終如一。陛下,”微涼的手指順著喉結爬上下頜,“是否覺得這個夢境十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