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

蕭嶺驟地擡頭, 不可置信地望向謝之容

他此刻的心情幾乎可謂震顫,程序中曖昧旖旎的記憶瘋狂湧來,與他曾經耳鬢廝磨, 糾纏親密的謝含章的眉眼與面前的謝之容飛快地重合著。

既然是一個人, 他當時怎麽就那麽放心地認為, 謝之容不會有任何記憶?

因為系統告訴他, 理論上講謝之容不會記得程序內容?還是因為,他本身亦想, 自欺?

手指壓在下頜,不知還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擦過蕭嶺的唇瓣。

從謝之容的角度看,實在過於便於觀察蕭嶺面上每一點變化的神情。

蕭嶺的震驚謝之容盡收眼底,從這個反應, 謝之容就可篤定, 蕭嶺全然知曉。

脊背,在發著冷。

蕭嶺驚覺自己的呼吸竟如此急促。

但二者呼吸交織, 便顯得沒那麽明顯。

“陛下。”

謝之容俯身貼近。

兩個人在程序外, 幾無這樣靠近過。

帶著薄繭的指腹擦過唇瓣。

蕭嶺這才意識到程序中與程序外的不同, 或許是他過於緊張,程序外的一切觸碰都鮮明清晰無比,比程序中更勝一籌。

謝之容目光落在蕭嶺的面上, 語氣輕柔,“陛下, 您為何不言?”

“朕……”蕭嶺張口欲言,又不知道從哪裏說, 腦中思緒紛亂, 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面對謝之容, “你記得?”

謝之容溫柔地回答:“記得。起初, 臣只以為,是臣日思夜想,大逆不道,”這話輕柔地落下,蕭嶺聞之,卻如驚雷乍起一般,“但後來,臣愈發覺得不對,如果是夢,世間有這般真實無比,又連續不斷的夢境嗎?”

“陛下,臣才疏學淺,請陛下為臣解眼前之惑。”

蕭嶺偏頭,手指擦過了他的嘴唇,在唇角留下一點痕跡。

明明姿態言辭是那般恭謙,然而卻不知何時緊緊地禁錮住了蕭嶺的腰身,令後者連閃避躲開的機會都沒有。

蕭嶺感受到了一種危險。

一種埋藏在這張最清麗絕倫的面容下,令人脊背發寒的危險。

他在那一刻想起了很多東西,想到了謝之容平日與他的相處,想起謝之容那些被深深隱藏的滔天野心,更想起書中謝之容的狠絕手段,還有……

還有,那些刻骨抵死的糾纏。

“陛下。”謝之容的聲音是沙啞的,他微垂著眼睛,並沒有與蕭嶺對視。

以蕭嶺對謝之容的了解,通常情況下,只有謝之容在無法控制情緒的時候,才會借用外物遮擋。

他決然不像他表現出的那般遊刃有余,從容不迫。

蕭嶺在思索。

意識到了蕭嶺的走神,似是提醒,也似是不滿,蕭嶺頓覺上唇傳來一陣微妙的痛,但隨之而來的是癢,是再輕柔不過的舔吻,小心翼翼極了,仿佛生怕蕭嶺表現出一丁點對他的厭煩。

“陛下。”謝之容拉開了點距離像是為了安撫蕭嶺一般,輕輕問道:“臣在夢中謀反起兵,將陛下禁錮於宮中,臣罪不容誅,雖百死而莫能抵之,”眸光似在顫抖,“陛下,您是因此,而不信任臣嗎?”

蕭嶺一震。

從謝之容的描述中,他終於徹底清楚了一切原委。

程序中的謝之容的確沒有記憶,然而在清醒過來後,謝之容卻保留著程序中存在的記憶,程序外謝之容的情緒與對蕭嶺的態度印象著他進入程序中的反應,所以,在最近一次蕭嶺進入程序時,謝之容才會這樣不安!

謝之容知道蕭嶺不信任他,他卻不知道為何蕭嶺不信任他。

他在蕭嶺面前一貫溫文爾雅,連半點失態的陰鷙都不願意在蕭嶺面前流露,他收斂野心,蟄伏鋒芒,做個忠心耿耿善解人意的臣下,他什麽都不要,何物都不曾奢求,只盼著留在蕭嶺身邊而已,然而,然而蕭嶺並不信任他。

他只能將原因歸結為,是他所謂的“夢”中自己的謀反令蕭嶺產生了抵觸。

卻無可奈何。

“夢”中覆水難收,他在“夢”中更無記憶。

他從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了哪裏,讓蕭嶺不全然信任他。

是被迫入宮蕭嶺以為他會生怨,還是因為顯露出的能力讓皇帝忌憚,亦或者,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心思手段讓皇帝驚懼?

他找遍了理由,卻還是不明白。

不明白到底哪裏做錯了,不明白哪裏做的還不夠盡善盡美。

如果皇帝願意直言相告,他可以去一點一點地,改過來。

直到蕭嶺滿意為止。

“陛下,”謝之容長睫顫著,宛如欲折的蝶翼,面上血色全無,有如堆雪一般,“不知陛下是否記得,過年那日工部送來了奏折,陛下讓臣看,臣說,臣喝醉了酒,看不清,”察覺到了蕭嶺的驚愕,“但是,臣騙了陛下,臣,看見了。”

工部的奏折,工部的奏折,蕭嶺腦海中瘋狂地回憶著工部奏折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