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此言既出, 原本還有些私語聲響的英元宮頓時鴉雀無聲。

謝之容為皇帝侍君,為後宮中人,不該插手朝政, 然而, 皇帝願意, 誰能說什麽?誰又敢說什麽。所以各個心照不宣, 不提謝之容的身份。

兩地分居可用不到君臣身上,這話只差沒明說謝之容的身份了。

寧明德轉頭, 皺眉看向那人,欲言又止,頗有些被人捷足先登的惱怒。

冕旒上的珠玉輕撞。

眾臣的心不由得隨著蕭嶺的動作提了起來。

蕭嶺頭疼,免不得眉心微皺, 因為疼痛而顯得比往日更為不耐的神情看得那官員心中悚然。

但即便悚然, 也沒有回頭的余地。

況且他並沒有打算回頭。

這話魯莽,卻是朝中不少人的心聲。

即便有些人知道謝之容可以勝任中州軍守將一職, 並且比好些人都更為合適, 他們亦難以全然接受。

更覺得先前皇帝所做不妥, 既然要重用謝之容,何必將人納入宮中,還用了那樣和脅迫無甚區別的法子!

預想中的暴怒並沒有出現, 皇帝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就在眾人心越來越緊的時候, 他認真地回答了,“從皇宮到城外不遠, 算不得兩地分居。”

蕭岫忍不住笑出了聲。

與蕭岫離得近的幾個宗親忍不住往他身上看。

蕭嶺似乎也往這邊看了眼, 蕭岫立刻收斂了戲謔神色。

皇帝的回答很平靜, 甚至稱得上溫和。

倒令那原本打算據理力爭的官員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愣了一息才說出句:“是,臣知道了。”

沒了?

蕭嶺亦有些訝然。

這麽輕易就沒了下文讓蕭嶺甚至以為,這人不是反對謝之容做守將,而是真關心他倆兩地分居怎麽辦。

雖然天子的家事也是天下事,但怎麽聽自己的大臣提起自己和另一個臣子的私情,都覺得很微妙奇怪。

寧明德則道:“臣以為,謝將軍居城外,往來相見,的確遠了些。”

這個往來相見見的是誰,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他下一句便是:“臣以為,或可從城中尋一宅邸,暫做將軍府。”

折中一番,便於蕭嶺和謝之容相會。

蕭岫瞥了他一眼,覺得此人心無國事,一門心思都撲在帝王家事上,難成大器,不堪為官。

不得不承認,如果蕭嶺和謝之容真要是有私情,蕭嶺會覺得他這個提議很貼心,問題就在於沒有,況且就算有,兩人也不是要日日膩在一處,離了對方就食不下咽的性格,所以蕭嶺只覺得莫名其妙。

“不必,”蕭嶺直接拒絕,“無甚必要。”

寧明德以為自己提的場合不對,大庭廣眾之下說這些事的確不對,於是道:“是。”

而皇帝的話倒令某些心思不正者蠢蠢欲動。

此時中州軍的大小事務多如牛毛,皇帝與謝之容恐怕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見面,故而……很有機可乘。

既無事,即散朝。

蕭嶺令去禦書房。

許璣便讓人令禦醫到禦書房候著。

蕭嶺隱隱聽到這話,笑得極是無奈。

王恬闊比蕭嶺晚了一刻到禦書房。

問診流程蕭嶺已然輕車熟路,王太醫給他號脈,他便拿起了份禮部送來的文書看就。

是恩科第一批會試的名單。

蕭嶺翻開。

第一頁取前十。

陸嶠居第二。

蕭嶺往下看,又見一熟悉人名。

他表妹正在其中,屬七。

對於蕭琨玉這個從小受的教育都於政事無幹的人來說,能考中第七,實在出乎蕭嶺預料,心中還生出了點孩子出息的欣悅之情。

至於第一,蕭嶺想,他或許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忘記這個名字了。

這個人姓江,名三心。

蕭嶺失笑。

在腦海中回憶了一番,確定原書中沒有這個人。

不過想想劇情已經崩成了這個樣子,出現任何人都沒什麽可奇怪的。

王太醫令開藥。

蕭嶺察覺到有人在看他,擡頭,正好與王恬闊對視。

王恬闊不期皇帝能突然擡頭,驚了驚,立刻將頭低下,道:“臣失禮。”

蕭嶺擺擺手。

看診過後,王太醫令退下。

不多時,便由許璣這個關系和蕭嶺更為親近的內侍轉達醫囑,一言蔽之:多休息少熬夜別喝酒。

蕭嶺摸了摸鼻子,沒答應也沒反駁。

蕭嶺粗粗看了一遍,翻到最後一頁時手頓了下。

本次恩科會試因分了京畿及附近北方省份、東南、西南和西北三場之後,錄取的貢士並不多,取整二百人,那日在酒樓見到了陳爻陳公子,排一百九十九。

蕭嶺放下文書。

以那陳公子對考試的厭倦程度,也不知能否在廷試上見到他。

夾在數本文書之間的是應防心的奏折,應防心規規矩矩地報告了工科錄取的人數,三十五人,用應防心的話來說還是:蓋因無人可用,勉強取之,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