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手指捏住他的下頜, 謝之容近在咫尺,唇瓣幾乎要碰到他冰涼的嘴唇。

謝之容大概剛剛沐浴過,貼住蕭嶺的皮膚微微涼, 帶著點潮濕的水汽。

為了活下去, 什麽都能奉上。

什麽都能。

蕭嶺說這句話的時候想的無非是帝位、是權勢、還有一些謝之容不知道的、極有價值的消息, 他當時受著死亡的威脅, 根本沒有想到,一切中還包含這種意思。

殺人, 也不無需非要一把刀,一杯毒酒,或者一尺白綾。

有更風雅,更旖旎, 也更屈辱的方式, 一點一點,裏裏外外地殺。

但蕭嶺根本不曾想過。

他越是不設防, 越讓謝之容想身體力行地告訴他, 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

謝之容, 謝含章,你不對勁!

蕭嶺瞳孔劇震,竭力壓制著起身就跑的欲望。

他的反應謝之容能夠感覺到, 沉默一息,並沒有真的吻上去, 兩人一時僵持住了。

蕭嶺就是再沒往那邊想,他也好歹是個成年了好多年的男人, 聽到耳畔謝之容略帶沙啞的聲音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謝之容聲音清冽, 此刻微微啞, 仿佛壓抑著什麽, 落在人耳畔,竟如個小勾子一般,弄得人心裏都發癢。

我把你當兄……不對,這個不是我兄弟。

蕭嶺突然反應過來。

他不是在現實世界,而是在懲罰程序中。

謝之容身上若有若無的降真香侵蝕著蕭嶺的嗅覺,無論是謝之容清晰可聞的呼吸聲,還是縈繞在鼻尖的想起,都在無時無刻地提醒著蕭嶺,謝之容離他很近。

蕭嶺只覺得尷尬,要說厭惡倒也無。

他對謝之容不是不欣賞不喜歡,況且,謝之容這張臉,已經足夠讓人忽略性別了。

最重要的是,這只是懲罰系統裏的謝之容,而不是他要朝夕相處的那個。

直到這一刻,蕭嶺終於領悟到了懲罰程序的真諦。

這玩意劇情線變了怎麽謝之容性取向也變了!

蕭嶺有氣無力地想,原來懲罰程序要的不是他的命啊。

嚇死我了,還以為要我的命呢,怎麽不早說呢?

這居然是他反應過來時的第一個想法。

當然不排除有謝之容先那啥再那啥的可能性。

由於這個謝之容是懲罰程序裏的,所以蕭嶺並沒有產生太多情緒,懲罰程序懲罰程序,要是能讓他和謝之容搞好關系成為親近有愛的兄弟,然而倆人過上相安無事的生活才有鬼。

能讓他過的好叫什麽懲罰程序。

此刻蕭嶺心中居然產生了一點對於這個程序的敬佩之情,懲罰程序簡直是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讓體驗程序的人難受,肉-體上的,精神上的,全方位無死角。

既然是在程序裏,也不影響現實,回到原世界他和謝之容一切照舊,蕭嶺反而想開了,謝之容不是說一起睡嗎?

又沒說睡他。

再者說,就算謝之容真要睡他,他是能憑借武力成功反抗,還是能很要骨氣地以死相逼咬舌自盡?

蕭嶺捫心自問,這倆選項,他都做不到。

做不到最大的前提就是,幹這個事情的是,謝之容。

因為是謝之容,所以蕭嶺沒有十分抵觸。

拋開對於謝之容能力和性格的欣賞,謝之容長得多好看啊,他不虧……!蕭嶺在心裏安慰自己。

蕭嶺往裏面一縮,皮膚錯開謝之容的手指,他給謝之容讓出個位置,還拍了拍那個位置,道:“請。”

謝之容:“……”

謝之容無言了半天。

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到底是他們兩個誰誤解了對方的意思。

意識到自己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的蕭嶺立刻恢復了生龍活虎,“將軍,你要是再在那坐下去,被褥就要冷了。”

話一出口,便聽謝之容的呼吸驀地重了。

謝之容突然慶幸整個內殿伸手不見五指,蕭嶺看不見,在他此言出口後,自己的耳朵紅成了什麽樣子。

輕佻至極的言詞,隨意地從蕭嶺口中說出。

謝之容耳熱之余又覺惱怒,蕭嶺說的太隨意自然了,讓他不由得猜想,蕭嶺對多少人說過這樣的話,才能如此平常?

蕭嶺聽到謝之容的呼吸聲,後悔的差點把自己舌頭咬下來。

一只手貼上了蕭嶺方才拍褥子的手,而後緊緊錮住了他的手腕。

五指貼合腕骨,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簡直像是一道枷鎖。

謝之容傾身,道:“那就,不違背陛下美意了。”

蕭嶺微微偏頭,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他媽的長得好看真了不起。

謝之容躺到蕭嶺身邊,自始至終,都沒有松開蕭嶺的手腕。

手指擦磨著皮膚,仿佛在確認腕骨形狀似的。

蕭嶺吸了口氣。

他突然想起謝之容中毒那一晚,也是這樣攥住了自己的手。

腕骨、頸骨,謝之容仿佛格外偏愛這些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