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3/5頁)

而帝王頷首,回道:“謝……”他像是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最後道:“謝將軍。”

他久病,聲音很輕,並沒有什麽威儀。

謝之容的眉皺得更深。

當這個稱呼從蕭嶺口中被吐出時,他心中升起了一種微妙的喜悅,和不滿。

不滿這個稱呼不夠親密。

謝之容現在不懷疑蕭嶺會妖法了,他懷疑自己腦子有問題。

“陛下在這,出乎臣意料。”謝之容道。

蕭嶺心說,我更意外。

“臣以為您,已經逃了。”男人語氣聽不出喜怒,“或者,死了。”最後兩字,殺意卻不加掩飾。

蕭嶺五指按緊了扶手,“未見將軍,朕不敢死。”

既然謝之容一口一個您,一個一個陛下,那麽他不介意配合。

“陛下想見臣?”謝之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忍不住輕嗤,然而心中滋生的喜悅無法騙人,“為何?”

蕭嶺道:“朕想知道,謝將軍到底是何許人也。”

“所以在這等臣?”

他居然在期待,期待蕭嶺回答是。

蕭嶺回答:“是。”

那種滿溢的喜悅叫謝之容已經快瘋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一個素未平生的人能這樣輕易地牽動他的情緒,他理智上抵觸著,然而卻不得不順從,順從欲望。

眼前孱弱的帝王,竟仿佛成了他欲望的源泉。

是欲望,是弱點。

謝之容垂眼。

這個熟悉的動作讓蕭嶺想起了下午給他按揉雙腿的那個謝之容。

不妨殺了。

謝之容想。

寒冽的冷光在他眼中流轉,一閃即逝。

“將軍,朕有話想對將軍一個人說,能否請將軍,令您手下的將士回避?”蕭嶺斟酌著語氣。

他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好像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間。

時間從未如此緩慢過。

多癡心妄想的話,蕭嶺居然覺得他也配和自己談條件?

然而這句對您一個人說無疑取悅了謝之容。

獨一無二,只有他一個人。

謝之容半眯起眼,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蕭嶺。

弱不禁風,卻綺艷非常。

他側身,擡手示意軍士退出。

護甲包裹了皮膚每一處,便是連手指,都被烏黑的鐵甲包裹。

燈光下,指尖泛起一道幽冷的弧光。

那群沉默而殺氣騰騰的黑甲軍士迅速退出英元宮。

厚重宮門,被悄無聲息地關上。

現在整個宮中,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謝之容道:“陛下想說什麽?”

他鋒利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審視著禦座上的蕭嶺,就仿佛,英主在審視自己的領土。

他在等,等待蕭嶺反抗。

等待蕭嶺突然從袖中拔出匕首,那麽隨後,蕭嶺所承受的一切,都是罪有應得。

於是甚至俯身,方便蕭嶺行刺。

長發垂下,蹭在蕭嶺面頰上。

蕭嶺覺得這個姿勢實在是……非常難受。

被禁錮在狹小的空間裏,連空氣都變得逐漸熾熱渾濁。

“朕想說,”他偏頭,躲過謝之容垂下的長發,“朕方才和謝將軍說謊了,朕認識將軍,也見過將軍。”

凜然的美貌近在咫尺,宛如一把鋒刃,輕易便能割斷蕭嶺的喉嚨。

謝之容似笑非笑,“哦?”

他這是篤定了蕭嶺在編故事,因為了解謝之容的人都知道謝之容的記憶力有多麽可怕,如果他與皇帝見過,他不可能毫無印象。

“但不是在這。”蕭嶺說的全是實話。

謝之容很有耐心,“那是在哪?”

即便心中的欲望瘋狂地叫囂著,他卻不緊不慢。

皇帝在拖延時間亦無妨,整個皇宮,整個京城,此刻都被圍得密不透風。

更何況皇帝當政近十年,早已盡失人心,誰能救他,誰會救他?

蕭嶺閉上眼睛。

他幾乎感受不到時間的流動。

這種感受太讓他痛苦了。

此刻的一分一秒,對於他來說都是莫大煎熬。

他不知道,此時對他和顏悅色的謝之容,什麽時候會突然拔劍。

他已經在一個莫名其妙的世界裏堅持了近三個月,他的改革還未開始,但已經有了藍圖,事業未定,他與謝之容還沒有成為知己至交,他不甘心,他不甘心死在這個所謂的懲罰程序裏。

“朕不知該如何告訴將軍,”蕭嶺似乎受不了這樣強的燭光,合眼片刻才睜開,“朕當真認識將軍,只是朕認識的那個謝之容,並不是將軍,他是朕的……”

忽地頓住。

謝之容饒有趣味地欣賞著蕭嶺的苟延殘喘,“是陛下的什麽?”他彬彬有禮地詢問。

蕭嶺目光有一瞬間落到了他腰間的佩劍。

他道:“是朕的,臣子。”

“臣也是陛下的臣子。”謝之容柔聲道。

一模一樣。

可是,又那麽不同。

原來謝之容不加收斂時,是這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