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2/5頁)

晃了晃腦袋,蕭嶺這次起來的很慢,他扶著龍頭扶手緩緩站起。

而後,聽到了一陣喧囂。

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噠噠聲,著鐵甲的軍士跑起來時盔甲擦磨的聲響,整齊的腳步聲。

沒有哭喊聲。

蕭嶺不知為何,此刻居然能體會到一點放心。

以謝之容治軍之嚴苛,不會放任手下軍士劫掠皇宮,辱虐婦孺。

就在不遠處。

宮中不能縱馬。

誰騎馬而來,不言而喻。

蕭嶺垂首,無奈地笑了下。

他這種宛如八十歲老翁的行步速度,跑大約也跑不快,幹脆又坐下了。

心思流轉,已快速有了打算。

系統告訴他,謝之容對他的好感,會在懲罰程序中影響謝之容的行為。或許,謝之容對他的好感度不低。

這點可以利用,但是不能依靠。

他絕不可能將自身安危系在旁人對他的喜歡上!

在這一瞬間,蕭嶺已經有了打算。

他不要謝之容能留他太久,三個小時而已,拖延時間三個小時,他自問還做得到。

那聲音越來越近。

蕭嶺深吸了一口氣,已然冷靜下來。

英元宮宮門口,頓時出現了一片黑壓壓的人潮。

皆著黑甲,刀刃雪白。

謝之容下馬。

蕭嶺目光落在他身上,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謝之容著戎裝,除卻頭盔,渾身上下不露半寸皮膚,甲漆黑,而顯得面容愈發如玉,潑墨般的長發高高束起,被夜風吹著,在身後飄飄蕩蕩。

沒有受過任何折辱,從來都是天之驕子的謝之容,矜傲、冷酷、並且,殺氣四溢。

一道狹長傷口出現在他眼下,艷麗緋紅,非但沒讓人覺得美玉有瑕,反而平添妖異。

宛如一尊,殺氣騰騰,俊美無儔的神像。

蕭嶺承認,他此刻是緊張的。

喉結上下滾動,他吞咽了一下。

謝之容看見皇帝坐在禦座上,眼中驚訝一閃而逝。

他以為,這個人要麽跑了,要麽,自盡了。

蕭嶺不該,以一個主人的姿態坐在禦座上,一如往昔,高高在上。

帝王著冕服,衣袍漆黑濃烈,矜貴地鋪陳於地面,冕旒之下,眉眼秾麗,蒼白面色無損帝王容貌,顯得眉目愈發濃墨重彩。

他面無表情,端坐在王位上看著下面的一切。

宛如,君主在俯瞰他的臣民。

仿佛他們並不是謀反的逆臣,他也不是窮途末路的末代君王。

在看到蕭嶺面容的那一刻,謝之容愕然地發現他的心跳得急促。

攻入皇城的那一刻,早在意料之中,無甚驚喜,然而在看見這個帝王近乎於傲慢地坐在王座上時,他卻驀地感受到了一陣難言的興奮。

仿佛有個聲音在耳邊告訴他,去傷害蕭嶺。

你可以傷害他。

他的命是你的,他的身體也是你的,他的尊嚴、他的自由、他所擁有的一切,都可以任由你支配。

對於蕭嶺,你予取予奪。

而這些,是我早就想得到的。

他腦海中忽地出現了這個想法。

濃眉壓下,謝之容看向蕭嶺的眼神中浮現出幾分戾氣。

到底為何?

他並不曾聽說蕭嶺會蠱惑人心的妖術,況且什麽樣的妖術會蠱惑旁人傷害他?

當謝之容沒有第一時間動刀,對蕭嶺就意味著一線生機。

蕭嶺開口,冷風灌入多病的身體,他剛剛整理好的詞句瞬間變成了一堆斷續羸弱的咳嗽。

咳嗽得太厲害,他再也保持不住坐著的姿勢,伏在扶手上,卻還自持身份,以袖半掩面。

謝之容擰眉。

扶手上雕琢著碩大龍頭,椅子上的帝王對比何其鮮明。

龐大的、沉重的、與羸弱的、易碎的。

他不該在那個位置上。

更適合他的應該是再精巧不過的鎖……謝之容瞳孔一縮。

他在那一刻,幾乎想要唾棄產生了這個想法的自己。

我在想什麽?

將帝王囚入宮闕嗎?然後將種種陰暗欲望加注在蕭嶺身上?

何其荒唐!

謝之容與謀臣商議過如何處置帝王,是封侯留蕭嶺一條性命,還是幹脆殺了他?

但這些猜測裏,可沒有將帝王囚禁。

謝之容上前。

戰靴踩在黑金石板上發出極清晰的聲響。

噠。

噠。

蕭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從前他還遺憾過沒見到謝之容最盛時,現在看見了,方知氣勢逼人。

那雙戰靴從容地踏過玉階,輕易地踐踏這一處王權獨尊的所在,最終,停在蕭嶺面前。

“陛下。”謝之容開口。

二人俱愣了愣。

謝之容從未見過皇帝,他不知自己為何喚眼前的這個男人為陛下是如此地流暢自然,仿佛他已經這樣喊過無數次,並且,心甘情願。

蕭嶺想的是,男主未免過於客氣了。

都到這種時候了,謝之容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地叫他一聲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