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3頁)

一個暴君,只會殺諍臣純臣,怎麽會殺既順應自己心意又百般諂媚的奸佞呢?

“臣……”庾玉泉牙齒都在打架,“臣不該直呼謝世子的名諱,臣罪該萬死,但是求陛下念在臣一心為上的份上,饒恕臣這一次,留臣條賤命為陛下盡忠效死!”

蕭嶺看著他,想起庾玉泉後來因為被禦史陸奉彈劾侵占民田便找了個莫須有的罪名汙蔑陸奉下獄,帶人封鎖陸宅致使百余口人餓死的慘狀。

然後庾玉泉命人送了一碗肉給陸奉。

一碗,由陸氏血親手臂肉熬燉的肉。

陸奉默然地對著南面磕了個頭,而後,這個傲骨錚錚,熬盡了大刑仍不改口的文臣觸墻而亡。

半紙功名,滿腔熱血,到最後,得來的不過是一卷草席。

小說終究是文字,然而自己親歷時才能體會到一字一句,盡是人血。

“作為一個暴君,因為臣屬直呼了自己寵妃名諱不滿而殺之,好像很合理,對吧?”蕭嶺笑眯眯地問系統。

感謝庾玉泉方才自己給自己找了個罪名。

剛要記錄次數的系統:“……”

好像是挺合理。

皇帝淡淡道:“拖下去吧。”

這個拖下去的意思,等同於死。

立刻有侍衛架住了庾玉泉的雙臂,將人托了下去。

“陛下,陛下!”

呼救聲快速地遠去了。

宮人大駭。

宮中誰人不知此人深得聖心,竟只因為此人直呼了謝之容的名字?

宮人皆不由得往最裏面看,似乎想透過門窗,看看這個令皇帝神魂顛倒的謝世子究竟是神仙人物。

四個黃門郎,個個惡貫滿盈,百死不足惜。

還有三個。

卻遠遠不止他們三個。

蕭嶺想。

他站在門口,靜立片刻,推開了門。

一進去,就被裏面的紅震撼住了。

沒有一處不是紅的,梁上的紅綢,椅上的紅墊,桌上的紅燭,還有床上,一身喜服的謝之容,即便喜服繁雜厚重,仍遮不住他清峻修長的身姿,這身喜服在他身上非但不顯得累贅,反而愈顯他如覆雪青竹般秀立。

蕭嶺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玄色的衣袍。

他穿的衣裳,是不是有點,不符合氛圍?

蕭嶺硬著頭皮走進去。

滿室紅色,他不覺喜慶,也不覺得曖昧,只在想他被砍下腦袋時噴出的血有沒有這個紅。

宮人在外面將門關上。

嘎吱一聲。

在蕭嶺聽來,宛如催命咒一般。

蕭嶺緩步上前。

挑蓋頭的玉如意就在桌上,然而蕭嶺沒有心情去拿。

他手指撚上蓋頭的一角。

蓋頭下,謝之容一動不動。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事已至此,怎麽樣都是得罪謝之容。

謝之容不會因為他沒掀蓋頭就不要他狗命。

明明是掀蓋頭入洞房這樣的大喜事,卻被蕭嶺硬生生地做出了種慷慨赴死的悲涼之感。

他心一橫,將蓋頭扯了下來。

紅綢順滑,如水一般地滑落。

在看清謝之容面容之後,蕭嶺呼吸一滯。

縱然滿身艷色,卻仍有如雪魄。

姿容無暇,而氣質清冽凜然,既像是鋒刃,又如同冷玉,毫無防備地看過去,這樣鋒利的、非人般的美麗刺得蕭嶺眼睛都痛了。

謝世子擡眼,眸光淩冽。

明明身處深宮之中,前一日還是人人艷羨的天之驕子,今日救變成了供帝王取樂玩弄的籠中鳥,謝之容卻沒有流露出半點怨憤恨意,更不恐懼,反而非常顯得從容。

就算不是時候,蕭嶺還是感嘆了一下,這就是男主的氣韻嗎?

謝之容也在看蕭嶺。

出乎謝之容意料的是,蕭嶺看他的眼神毫無淫邪猥瑣,雖有一瞬間愕然於他的容貌,卻坦蕩自然,還有隱隱有幾分尷尬和歉然。

蕭嶺很欣賞謝之容,但除了欣賞也沒有其他想法。

因為首先謝之容是個男人,其次,他是書中人,對於蕭嶺來說,他就是個立體的紙片人罷了。

謝之容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下,在眼窩處投下一小片陰影。

蕭嶺的表現,實在出乎謝之容的意料。

“陛下。”他開口道。

聲若碎玉。

“謝世子。”蕭嶺應答。

謝之容聽到世子二字,謙恭地回答:“臣已不是世子。”

蕭嶺頓了頓,那自己剛才的舉動落到謝之容眼裏是不是和羞辱他差不多?

皇帝仿佛不以為意,“那,之容。”

他入戲極快,迅速地在謝之容面前適應了自己的皇帝身份。

謝之容輕輕頷首,“是。”

謝之容平靜的態度讓蕭嶺很沒底。

謝之容要是發瘋哭嚎或者隱忍恥辱,蕭嶺都能適應,唯獨眼前人的反應,讓他不由得思量謝之容是否要做什麽。

譬如說,行刺。

皇帝坐到謝之容旁邊,想了想,又往旁邊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