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對不起”

公主失蹤一事, 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稟告給費金亦的,在場之人眾多,人多口雜, 不可能瞞的下來。

費金亦一聲令下, 上京城內全程戒嚴,來往的士兵守衛, 挨家挨戶對著戶籍查看, 防止有人窩藏逃犯, 甚至連官員的府邸都逃不過搜查, 因為每日來往仆從眾多, 也不是沒有這個萬一。

尋常人家都覺察出山雨欲來,出了不得了的大事,消息靈通些的早已聽聞是北疆人將公主擄走, 正調查公主的行跡。

周照清得了消息後,沒過多久就收到明野的密信,但不是只發給他一人的,裏面應當是吩咐所有在京的大掌櫃, 讓鋪子裏的人都注意著些。

然後才是單給周照清一個人的, 說讓他去道觀。

夜色已深, 大雪未停, 外面探查的侍衛來來往往, 但周照清還是尋了條小路, 乘了輛小車去的道觀。

雖然得了消息後,周照清已有所預料,但真在那等了半個時辰, 看到明野推門而入時, 他還是大驚失色:“現在宮裏那樣的情形, 你這個時候還敢出來?”

明野身上穿著披風,毛領上已堆了一層薄薄的雪,解開系帶,將披風掛在一邊時,積雪簌簌而落。

出宮之後,他先是去的神仙園,召集上京城內能用之人,也一同出去探查,主要是那些錦衣衛程序上的冗余,暫時無法到達的地方,又親自沿著當時宮門守衛說達木雅車駕離開的路線走了一圈,沒找到什麽能追蹤的痕跡,才來的道觀,思忖下一步該怎麽走。

周照看著明野的臉色,覺得十分寡淡冰冷,但這也是理所當然之事。心儀之人被賊人擄走,沒有人能高興得起來,明野也不能。

但作為明野的手下和謀士,周照清不得不硬著頭皮勸道:“公子不必如此著急。一,那位十四王子達木雅看起來還有點腦子,他沒有當場殺人,而是將人擄走,說明是為了以後交易,長公主暫時不會有威脅。二,聽聞公主出事不到兩刻鐘,皇帝就下令關閉城門,這麽短的功夫,北疆人的馬即使再好,上京也不是草原,能叫他們逃出城門,現下他們一定還在城中,只等束手就擒。三,暫先不論守城侍衛,單是錦衣衛,就有那麽多人,一點一點摸索排查,抓到他們是遲早的事。”

明野走到櫃子前,櫃門沒有上鎖,他從中取出那把常用的刀,那把陪伴他很久,殺人無數,也曾為容見照眉的刀。

他說:“我知道。”

周照清在關鍵時刻是很靠譜,但這也不是什麽驚人之語,而是現在很多有腦子的人都能想到的事。

達木雅是困於籠中的野獸,即便籠子再大,也逃不到哪裏去。

聽到這句話時,周照清幾乎以為明野被自己說動了。

但也只是那麽一瞬間。

明野將刀抽出少許,燈火的光在刀刃上流淌,他似乎在確認這把刀是否足夠鋒利:“太慢了。我不能等那麽久。”

周照清能想到的事,明野不可能不知道,他卻不能任由容見待在達木雅的手中。

達木雅那樣的人,如果被逼急了,什麽事都有可能做的出來。長公主的身份尊貴,是很值得拿出去交換的珍寶,但越珍貴的東西越易碎,容見太脆弱了,他沒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何況對於費金亦而言,長公主只值這麽多,他是在賭達木雅的理智。但即使輸了,也不過失去一些籌碼,也許傷筋動骨,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明野則不同。

周照清覺得事情不妙。明野之前根本不會說這種話,事到如今,不能等也得等。達木雅將收尾做得幹凈利落,令人找不出痕跡。而那個錦衣衛是南愚人安插的底牌,羴然人或許也有,只是沒再宮裏拿出來,現在正用著。而這麽大一個上京城,想要將良民和官員府邸都查一遍,日夜不休都得幾日功夫。

可又能有什麽辦法?

周圍陷入一片沉默,連周照清都覺得這樣的氣氛太悶,令人窒息,他推開窗,想要吹吹冷風,卻聽明野開口道:“孔九州從前的舊宅在哪?”

周照清一愣,他之前都沒聽過這個名字:“這是誰?”

明野的目光從刀刃上移開,簡單道:“前朝遺老,是達木雅的師父,潛伏在北疆已十余年。”

幾年之後,孔九州被達木雅所殺,實際上並未留下只言片語,是明野後來調查羴然可汗的諸多事宜時,這個人出現在卷宗裏。看過之後,明野猜測這個人大約是在前朝攻破後,四處遊蕩之際,發覺北疆狼子野心,才只身前往羴然部落,成了達木雅的師父。

而孔九州的殺身之禍,似乎就是因他的舊宅而起。

但人已經死了,沒有什麽好繼續追究下去的,明野沒有多費力氣。

時至如今,他因此而後悔。

從容見失蹤後,明野處理的事情太多,沒有一刻停歇,直至現在,才想起來這個幾乎忘掉名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