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小騙子

此時正值傍晚, 還未點燈,章三川帶人在不遠處巡邏,不敢離得太遠, 以防突然有事, 來不及趕到。

他就這麽等著熬著,忽然間聽到動靜, 轉身看去, 遠處幾個帶刀侍衛壓著個人, 一路跌跌撞撞地趕了過來。

往常錦衣衛要辦事, 都是各做各的, 除了皇命,很少有隊伍混雜在一起重編的情況。但這次章三川賣了好大的人情,對外說是公主安全要緊, 將自己的人與別人編在一處,方便監察行事。

旁人還不知道此時的緊要之處,章三川強自鎮定道:“這是怎麽了?”

領頭之人是章三川手下一個副使,年紀很輕, 但做事幹脆利落, 從不推諉, 章三川很欣賞他, 這次也提拔了上來, 他也不負眾望, 果真察覺到不對。

而也正如容見所說,因他每日並不確定來或不來,偶爾還會以園子壞了, 景致不好為由更改行程, 羴然人與奸細不能提前布置, 只好在當日接頭,串通勾結,容易露出馬腳。

領頭一人細述這人方才的異樣,樁樁件件,都有證可尋,甚至一旁之人也可作證。

章三川打眼一眼,才察覺自己預估竟有錯誤,這人雖面容平凡,家世普通,做事並不出色,但靠著錢財巴結,卻當上了孫同知手下的經歷,膽子頗大。

他剛想審問,另一人急匆匆來了,臉色煞白,額頭全是冷汗,章三川還未開口,就聽那人說:“同知,園子遍尋不到長公主,似乎……似乎是被賊人擄走了。”

章三川一愣,難以置信,他和長公主事先商議過,長公主的意思是北疆人沒有那麽大膽,況且這麽做也沒有什麽收益,反倒叫達木雅很難離京,他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可達木雅卻做了。

章三川當機立斷,將腰牌扯下,丟給一旁的親信:“事急從權,叫人立刻關了宮門,不許任何人進出,就說是我的意思。”

他五內俱焚,卻不得脫身,事已至此,這出戲不能不繼續演下去,否則前功盡棄,若是皇帝真的遇刺,這事鬧大,嚴查下來,之前的布置怕是隱瞞不住。

得解決眼前這個人。

章三川剛讓人松開那經歷口中堵嘴的布料,準備卸了下巴問話,沒料到就這麽眨眼的功夫,那人的唇角流出一縷鮮血。

人的呼吸已經幾乎沒了。

他愣了一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章三川本來的打算是先審,能問出來話固然好,問不出來,他不把長公主出事的消息發出去,南愚人那邊也不可能在混亂中接近費金亦,時機便掌握在他手裏。若真是審不出來,他身上備了南愚那邊特有的毒藥,以針刺入他的身體,待毒發後便可判斷,再將證據栽到南愚人身上,到時候也是人贓俱獲。

而事後他有救駕之功,這個案子到不了別人手裏,不可能找出把柄。即使萬分之一的可能,由他人查辦,事關錦衣衛內部的奸細,還是孫同知手下的人,錦衣衛上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會一齊遮掩過去,決計不會希望再鬧大。

但那是本來的設想,長公主是不痛不癢沒受傷的遇刺,事情不大。但現在公主丟了,這事就不可能不呈給費金亦了。

這人見事成,直接自盡,未免太果決了。

旁邊已有人起疑:“同知,公主失蹤一事,事關重大,我等不敢自專,耽誤了搜救,不如先稟告陛下,再另做打算。”

竟叫章三川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他絞盡腦汁,想著下一步該怎麽布置的生死攸關之際,那瀕死之人的瞳色竟像妖魔一般逐漸變淺,片刻功夫,瞳色就接近於金色,但又顯得有些渾濁。

章三川見多識廣,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師父說的竟然是真的。

他自小家境不算很好,又個錦衣衛的余蔭,只讀了幾年書,識文斷字後便被父親送去練武,說是為了以後做打算。

他師父是個老江湖,走南闖北,知道很多奇聞異事,常講給他聽。

其中也提過天神遺族。

他說,尋常時候,天神遺族與常人無異,看不出什麽不同。只有年至七歲,才會顯示出與眾不同的瞳色,以證明其血脈身份高人一等。而隨著年歲漸長,瞳色又會漸漸褪去,就像動物中的獵食者為了捕獵而與周圍融為一體,天神遺族是為了隱藏在人群中,保護自己。而瀕死前,又會顯露出幼時的瞳色,因為人死如燈滅,沒有隱藏的必要了。

章三川只略看了一眼,對那人道:“你所言極是,速去稟告陛下。”

天神遺族謀逆之事發生在前朝,連消息都被前朝皇帝抹的一幹二凈,現在很少有人知道南愚人中天神遺族一支,只以為是南愚人在宮中侍奉時謀反。

在場之人,除了章三川以外,並無人發現,只在猜測這人究竟服用的什麽毒藥,不僅發作如此之快,連眼睛都會在死後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