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返本求清靜(第2/3頁)

收下敬意,縣令也好像放寬了心:“趙符吏累了一天,我讓人送你去驛舍休息。”

趙黍欲言又止,但還是起身拱手告辭。

……

次日清晨,趙黍再次來到城外郊野的將軍廟,見到埋葬王廟守的墳丘,木牌上歪歪扭扭地寫著“華胥國天祿軍百夫長王季之墓”。

“你就是趙符吏嗎?”

趙黍轉過身來,見到七八個年邁老人,他們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面帶燒傷、形容醜陋,想來就是當年天祿軍的老卒,也是王廟守的同袍弟兄。

見趙黍點頭承認,有一位老人問道:“王頭兒是怎麽死的?”

“他……替我牽制妖怪,不幸被術法所傷。”趙黍選擇隱瞞實情。

幾位老人露出一絲寬慰,他們既沒有追問到底,也沒有撒潑打滾,非常平靜地接受了王廟守的死亡。

到底要磨礪到何等堅忍的心,才能這樣平靜麻木?

“我帶來了一些東西。”趙黍放下竹篋,從裏面掏出一個油紙包:“這裏有二百兩銀餅,是、是成陽縣給王廟守的撫恤銀。”

這群老人沒有半點見錢眼開的神色,甚至沒有人主動伸手接過銀錢。沉默良久,有老人問道:“趙符吏,這規矩不太對。如果是官府發的撫恤銀,應該是縣衙把我們叫過去,驗明身份後簽名畫押,然後才將撫恤銀發下。”

趙黍怔了一怔,老人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這是趙符吏的錢吧?快快收起,讓壞人看見可不好。”

“這是王廟守、也是你們應得的。”趙黍說道。

老人搖頭:“趙符吏,你這二百兩銀餅,只會害了我們。城外潑皮混混不少,別說銀餅了,哪怕幾枚銅板,他們都會搶個精光。”

趙黍問道:“那你們可需要別的什麽?”

老人有些硬氣:“我不知道王頭兒臨死前跟你說了什麽,但天祿軍不是可憐蟲,用不著旁人施舍。”

趙黍勸不動對方,只是默默將銀餅收起。

“趙符吏的好心,我們心領了。”老人說道:“我們腿腳不便,恕不遠送。”

趙黍背起竹篋再度啟程,等他走出一段距離,忍不住回頭望去。荒涼郊野上,墳丘起伏、雜草叢生,幾名老人佇立墓前,背影堅定,如列軍陣。

……

趙黍回到懷英館,已經是十天之後。此刻他正站在館廨後山的抱樸亭中,面前一位須發斑白老人端坐蒲團之上,腰上系著金文紫綬,目光凝視手中信件。

老人正是懷英館首座張端景,也是趙黍的授業老師。

“戴家來信求助,卻是成陽縣令回復。”張端景晃了晃手中信紙:“趙黍,你不覺得這裏面有古怪嗎?”

趙黍低頭垂目,一言不發,他很清楚張端景的本事。老人表情微露嚴肅:“我雖未離開懷英館,卻也能知曉成陽縣的狀況。當地妖祟驅使戴家少爺,襲殺戴家上下,沒錯吧?”

“是。”趙黍沒有隱瞞:“情況比我最初設想要復雜,不是一起單純的精怪附體。”

“我當初打算讓羅希賢前去,你卻主動爭取,懷有什麽心思,我很清楚。”張端景說道:“可僅憑這件事,你就應該明白,如今的你想要去崇玄館,恐怕根本無法立足。不光是術法修為尚須精進,應物識人上也有欠缺。”

“學生明白。”

很顯然,去往崇玄館的薦書是不能指望了。

“好好反省,最近有什麽外出辦事,你就不要參加了。”張端景說道。

趙黍無奈接受這個結果,最後說道:“還有一件事需要老師知曉。我發現戴家少爺的妖變有些不太尋常,他並非是被別人擊殺,而內在妖力撕裂腑臟,難以為繼。這樣強悍的妖力,竟然寄宿在一根狼毫中,不像是歷山妖藤所能做到的。”

“時局不安,妖邪蠢動,不足為奇。”張端景揮手示意:“此事我自有計較,你退下吧。”

步伐沉重地離開後山,回到自己的寢舍,趙黍有些沮喪地躺在床榻上。

“張端景所言倒也不差。”

靈簫顯形而出,在一旁淩空倚坐、不染塵埃,語氣清冷地言道:“如今的你,無論煉氣存神還是術法造詣,都太過淺薄。哪怕依托薦書虛名進入崇玄館,也未必能找到真元鎖。”

“你覺得我是操之過急了?”趙黍問。

“確實。”靈簫直言不諱:“你在術法一途上悟性頗高,兼之巧智多出,但事情往往也壞在這裏。若無煉氣存神之功培基固本,也難窺高深妙法。而你恰恰是過於圓滑,但凡遇見困難,首先所想並非克服,而是思索計策化解,甚至試圖回避。”

“難道這不對嗎?”趙黍坐起身來,質問道。

“這本無對錯之分,如果你是成陽縣令那種人物,這等心計巧智,興許還能助你仕途高升。”靈簫垂眸言道:“但修煉之事,來不得半點投機取巧。如今世間清氣稀薄,若想修煉有成,更該篤志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