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3頁)

她方才說錯了,他哪裏是最會給她驚喜,分明是最會給她驚嚇,他簡直是要氣死她!

姜稚衣跺了跺腳,氣急地來回踱起步來:“你離京三年,回來才不到一月,一月之中又有一半日子在給我考驗,如今還要去沒事找事!”

“……”

論翻舊賬的功力,自是無人比得過她。

元策腦仁隱隱作痛:“食君俸祿,為君分憂,我在京既無公務,嚴於律己修身養性也算不辜負聖上愛重。”

“皇伯伯愛重的人多了去,也不見滿朝文武有誰過意不去,你別跟我講那些大道理!”

……他分明只是來通知她這件事的,並非商量,並非。

見他語塞,姜稚衣撇撇嘴:“你為了皇伯伯去讀書,意思是皇伯伯比我重要咯!”

“……我讀書不也是為了你?”元策輕咬了咬牙。

姜稚衣一愣,擡起眼來:“為了我什麽?”

話一出口,看著他啞然模樣,卻忽然想到了什麽——

從前她與他之所以暗通款曲,便是因他在學業上毫無建樹,成日逃學去鬥雞走狗,四處招惹是非,在長安城風評極差,若當時公之於眾,只會被她舅父棒打鴛鴦。

兩人便商量定,待他日後建功立業,可堪與她匹配之時,再向她舅父稟明兩人關系,光明正大地向她提親。

她本以為他如今勝仗歸來,時機已經差不多成熟,但他若能在她舅父回京之前重返書院,再臨時抱抱佛腳,即便只是做個樣子,的確能在她舅父那兒攢下更好的印象……

話趕話說到這裏,元策正思索這脫口而出的一句如何解釋,一擡眼,見對面人緩緩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你——”元策試探著看了看她,“明白了?”

“好吧,我明白了……”姜稚衣苦兮兮嘆了口氣,眼巴巴瞅著他,“可明白歸明白,我還是舍不得跟你分開……”

元策默了默,輕咳一聲:“詩有雲,‘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那詩裏還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

這些詩人能不能統一一下口徑。

元策閉了閉眼,耐性所剩無幾:“那你想怎麽樣?”

“好了好了,你如此用心良苦,我怎會不體諒——”姜稚衣嘆息一聲,勸自己來日方長,“那這樣,明早我去給你送行,這點要求總可以答應吧?”

左右明日過後,短時間內不會再見,這最後一面,便隨她吧。

元策點了下頭:“行。”

翌日天明,夜半一場小雪下過,長安城一片銀裝素裹。

城東路上的積雪一早便被清掃到兩旁,馬蹄落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嘚嘚嘚由遠及近,在天崇書院門前打住。

馬上一身玄衣的少年一勒韁繩,袍角一掀翻身下馬,將手中馬鞭隨意拋給隨從。

昨晚臨時下了場雪,今早他讓青松去永恩侯府傳了個話,叫姜稚衣不必冒雪送行,省得這一凍又是一場麻煩的風寒。

元策負手立在階下,擡首望向面前這座書院,看著那面華貴有余,讀書氣不足的金字門匾。

這座天崇書院並非為科舉而設。

自理學興起,古時的君子六藝便漸漸荒廢,如今的讀書人皆是一心研讀四書五經,十年寒窗為科舉。

但這世上總有那麽一些實在不是科舉這塊料,卻又必須讀點書的人——尤其在這“五花馬,千金裘”,世家子弟遍地走的長安城。

所以便有了這麽一個書院,復君子六藝之古,教授學生“禮、樂、射、禦、書、數”,為防那群人墮落成紈絝,或者也為一些紈絝當遮羞布。

從前的兄長便在這一行列之中。

想著,元策靴尖一擡,往裏走去。

恰此時,遠遠傳來一道車馬轆轆聲,余光裏落進一輛雕花嵌玉的華麗馬車。

元策似有所感,靴尖一壓,偏頭朝路口望去。

通身金翠的馬車一路行駛到書院門前停穩,一位內穿男式圓領袍,外罩白狐裘的小“郎君”搭著隨行“小廝”的手腕,踩著轎凳走下馬車,擡眼看見他,松了口氣:“趕上了!”

“……”

雖是一身從未見過的男裝,但也不妨礙他一眼認出了這張每天在她眼下晃的臉。

元策皺了皺眉頭:“不是說了不必送行?”

“我不是來送行的呀,”姜稚衣昂首闊步走上前來,揚手一指那塊金字門匾,“我也是來天崇書院讀書的。”

“?”

“食君俸祿,為君分憂,我在京既無公務,嚴於律己修身養性也算不辜負聖上愛重——不是阿策哥哥你說的嗎?”

“……”

“我身為郡主,比你的俸祿可多多了,成日閑賦在家,不做實事,實在過意不去呢!”姜稚衣笑得十分“不好意思”。

一陣靜默的對視過後,元策確認了,她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