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2頁)

昨日那張看似救命,實則害命的藥方一來,此人已然浮出水面。

如今魚已上鉤,魚餌便沒有用了。

……

穆新鴻從回憶中回過神,看向面前瑟瑟發抖的小老頭。

“老先生,今日您奉郡主之命,隨郡主前來替高將軍看診,不料看診時,高將軍突然渾身抽搐,口吐白沫,疑似是在昏迷中毒發身亡,少將軍勃然大怒,便將您嚇成了眼下這副模樣——您看,是這樣嗎?”

醫士忙不叠連連點頭:“是、是這樣……”

“至於郡主——郡主心思單純,少將軍不忍嚇著她,對她隱瞞了此事,所以郡主對高將軍身死之事全然不知,一心以為高將軍還有得治,您說,少將軍做得對嗎?”

“對、對……若有人問起老夫,老夫必定如此作答……”

穆新鴻朝外比了個請的手勢:“那黃老先生,走好。”

東院書房。

時隔近十日,再次回到這間書房,姜稚衣心情已然大好,不過就是對這書房裏的布置依舊不太爽利——

“你這屋裏的屏風趁早換一面吧,差點砸著我的東西,我瞧著不高興。”

“博古架上空著的那一格……既然瓷瓶碎了,就拿個新的玩意兒替上來,這麽空著不是平白叫人想起傷心事嗎?”

“還有你這墻上能不能換幅字?什麽‘靜否’,有我在還用問嗎?肯定是熱熱鬧鬧的。”

元策站在面盆架前洗了兩遍手。

就洗了兩遍手的功夫,吹毛求疵的郡主已經自說自話,將他的書房改造得面目全非。

“你也知道,有你在,肯定是‘熱熱鬧鬧’的?”元策慢條斯理地擦著手,瞟過來一眼。

姜稚衣被他看得一噎:“怎麽,我這剛幫你一個大忙,你還嫌我吵了不成?”

元策:“不用我嫌。”

是本來就吵。

姜稚衣氣鼓鼓瞪他一眼。

她雖確實不喜歡這些傷過她心的東西,卻也不是當真咄咄逼人地在挑刺。

“我還不是為了說點話轉移你的注意力,好叫你別一直想心事?”

元策擦手的動作一頓,認真地疑惑了下:“我在想——心事?”

“是啊,方才一進廂房我就發現了,你今日心情不好,休想瞞過我的眼睛。”

看不出兩丈之外躺了個死人,卻看得出他心裏有事。

她的聰明勁兒倒是一時一時。

不過,是他知曉她沒有敵意,未對她設防,所以將心事毫無防備地寫在了臉上,還是她對兄長的一擡眸一低眼了解至此?

但此刻在這兒的是他,不是兄長。

難道兄長心裏有事時也與他一般模樣。

元策難得來了點興致:“你倒說說,怎麽看出我有心事?”

姜稚衣從羅漢榻上站起來,雪白的一雙手往身後一背,高高在上地繞著他走了一圈,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

“?”元策站在原地,目光跟著她慢慢繞了一圈。

最後看到她站定在他面前,頗為自得地一揚下巴:“我心裏有你,眼裏自然看得到你的一切。”

“……”

他是怎麽覺得,自己會得到一個正經答案的。

元策不知是氣是笑地撇開眼,往窗外看去。

這一眼,正看見東廂房房門打開,穆新鴻帶人將那蒙著白布的屍體擡了出來。

高石的死訊本就要散布出去,才能讓背後那條“魚”放下心來,所以這屍體的確可以光明正大地擡出沈府去。

被任何人看到都沒關系……

從理論上說。

見元策目光陡然一凝,姜稚衣好奇地朝窗外偏過頭去,偏到一半,手腕忽然被人扣住,一股拉力將她整個人一把扯向前去。

姜稚衣一個趔趄,一驚之下剛要擡頭,腦後落下一只手掌,將她牢牢摁進了懷裏。

熱意像湍流的洪水,瞬間沖垮心房的堤壩,直躥上頭,將人從頭到腳澆了個透。

看著近在咫尺的那片衣襟,姜稚衣木頭似的一動不動地靠著他,手腳僵麻得像不是自己的,呼吸也緩緩地閉住。

元策一手摁在她腦袋,一手攬在她後背,偏頭看向窗外。

視線奇怪地慢了下來,運送屍體的擔架明明走得很快,落進眼裏卻仿佛成了慢動作。

眼看擔架一路極慢極緩地穿過走廊,最終消失在視線裏,元策稍稍松了松摁著她腦袋的那只手,回過頭垂下眼去。

感覺他收了些力道,姜稚衣紅著臉擡起頭,輕眨了眨眼,目光緊張閃動,用說悄悄話的聲兒道:“阿策哥哥,你剛剛心跳得好快……”

元策眼睫一扇,攬著人的手微微一僵。

姜稚衣:“我聽到了,你心裏也有我。”

她聽到了什麽,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閉門躲了她這麽多日,在這不期然的一天,在這本不必要的一刻,一切都功虧一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