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姜濃回想水晶碎片割破肌膚滲出鮮血的瞬間,被包紮好的手腕仍是隱隱作痛,只是她當時被季如琢確證肺癌的事刺激得喪失了冷靜的理智,才會真往深了刺。

她這會兒才被傅青淮提醒,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不是獨身一人了。

靜幾許,姜濃帶上很重的鼻音:“三哥,我。”

傅青淮看她蜷成了一團躺在自己懷裏,連帶胸膛心臟跳動的位置都被極柔重量壓著,那股余怒卻奇怪的漸漸軟化,他承認先前對姜濃為季如琢割脈這事,醋意是來得猛了些,甚至還想到了一個千古難題,略有沉思地問出:

“三哥和季如琢掉進水裏,濃濃會先救誰?”

姜濃被他問住了,擡起的眼尾紅得跟偷抹了胭脂似的。

傅青淮俊美的面容淡笑,也覺得這問題太荒唐,將她放回床上,嗓音極低說:“三哥給你倒杯熱水喝。”

倒水喝只是緩解氣氛的借口擺了,他修長沉靜的身形剛往屏風那邊走,緊閉垂墜的窗簾縫隙驀地透進了幾絲光,恰好落到他腳下。

姜濃裹著彌漫他味道的黑色被子,盯著看,抿了許久的唇微啟:“如琢病了,我會竭盡全力勸他治,治不好就幫他完成遺願,若是換做三哥,我會殉情。”

她這番話說的很輕,是沒有一絲回避地,清楚回答了方才傅青淮問的那句。

他和季如琢控進水裏,先救誰?

.........

傅青淮又走了回來,站在床沿看著她彌漫上淚意的如水眼眸。

心底倏地升起了想抱一下她的強烈欲望,修長的手臂也這樣照做了,將姜濃這副要命倔勁的身子骨緊緊抱在懷裏。

姜濃喉嚨被燒著,下意識地將額頭往他黑色襯衫上貼,呼吸間嗅到了穿透而來的烈酒味道,帶著胸腔線條分明肌肉散發的燙意,她魂一下都被燙清醒了,曲起手指去揪著:“烈酒跟煙都不是良藥,是催命符,三哥,你能不能為了我,戒了。”

季如琢的肺癌多半是那幾年重煙癮染上的,誰來勸,無論怎麽勸都戒不掉。

姜濃害怕了,是真的害怕將來有一天這種無藥能醫的事會發生在傅青淮身上,她說的那句殉情無半分虛情假意,倘若最後連他都失去了……

姜濃就真不想活了,她哽咽著,帶著一絲絲鼻音說:“你要長命百歲。”

傅青淮指腹替她抹去淚珠,覺得涼,停頓半晌:“三哥說過傅家風水養人,濃濃與我,都會長命百歲生活在這裏。”

他好聽的聲線變得異常低柔,除了故意有哄姜濃歡心外,也說的是事實。

傅家的列祖列宗們都活過百歲,包括他那位短命的父親,都是過完了九十大壽才病逝的。

姜濃腦袋暈乎乎的,又問:“那你大哥不是病得厲害。”

“傅家上下禁煙,因為傅秋生自從病了咳嗽就聞不得。”傅青淮提起至親血脈的兄長語氣很寡淡無味,仿佛在跟她聊別人家的事情似的,笑了笑:“照三哥看,他應該能拖個二三十年再走。”

姜濃沒想到他還能這樣安慰人的,指尖輕輕刮著絲綢質地的襯衫,最後說:“我當你答應了戒酒。”

傅青淮沒說應不應,倒是事後出去時,順勢吩咐粱澈把院裏珍藏的烈酒都倒了。

粱澈不敢多問,掄起袖子一刻也沒耽誤,將一箱箱價格昂貴且酒精度級高的名酒往院外搬,腳步踩得極輕,偶爾偷偷地瞄向主臥室的方向。

心想,家主這是,日後真的滴酒不沾了?

室內的傅青淮此刻不知從哪兒找了個古董香爐,點了檀香,繼而拿著一本佛經坐在了靠窗的榻上,他點這個,稱是用來靜心用。

姜濃不明所以,只覺得過濃了,連呼吸的空氣都變得香得熏人。

她膝蓋受傷不便下地,只能在床上躺著,腰後墊了寬大軟枕起來,拿過旁邊的黑色手機。

這是三分鐘前,傅青淮給的。

他不允許她帶著傷,還要外出去找季如琢,有什麽話,開視頻說。

而為了給她騰出空間,傅青淮直接走到屏風外去了,如今四周靜悄悄的,姜濃垂落著纖長的眼睫,盡量等情緒一而再的冷靜下來,徹底說服自己接受季如琢確診癌症這件事,才敢打個視頻電話過去。

手機響過不到數秒,就被接通了。

季如琢身處藏月會所的茶室裏,那兒光線亮,像是想讓她看清似的,一身休閑式樣的白衣長褲已經換了套嶄新的,絲質上繡著精致竹紋,也襯映著臉淡雅中不顯病態。

許是知道姜濃心口堵著氣,還討好般的揚起笑容:“膝蓋還疼嗎?”

姜濃卻覺得一點都不好笑,哪兒都疼得要死,清冷著表情:“你這笑,還是留給蘇荷吧,對我不管用。”

季如琢聞言才將笑意淡去三分,透過冰冷的手機屏幕看著她:“濃濃,念在我時日不多的份上,別讓蘇荷卷入進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