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第2/3頁)

殿下站成了一具雕塑,後邊的影衛兄弟們也全是石化龜裂的面孔。

他就繼續道:“這公孫他娘挺明理,你說人家一黃花大閨女,舍命救你,有節有義,當聘為兒媳以報這恩。可他那當爹的心眼兒重,通判大人心裏盤算唐老爺仕途也就這樣了,三年後怕是要遠放下縣,便看輕了姑娘出身,不大樂意上門說親,看唐家也沒挾恩圖報,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這小公子剃頭挑子一頭熱,三天兩頭地追著姑娘跑,看那樣子是揣著點想頭。”

“想攀親?”

晏少昰兩只腳釘死在地上了。

大概是山風刮得他聲音變了調,叁鷹怎麽聽怎麽陰惻惻的,主子就這麽陰惻惻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出蹦:“一個浪蕩子,三天兩頭地觍著臉糾纏姑娘,你們都是死人不成?”

叁鷹:“……”

好嘞爺,這就去給他套麻袋!

那邊的公孫少爺奔著作死的路一去不復返:“茶花兒,我能聞聞你搽的粉嗎?是荔枝香?我家有個嬸娘就是開香粉鋪子的,每年往宮裏邊貢,香粉最全,你喜歡什麽味兒的?”

說著,竟真的低了低頭,聳聳鼻尖作勢要聞。

晏少昰眼前一黑。

頭頂熱辣的太陽……新抹的水泥漿……黴一樣刺鼻的風……

幾個影衛眼睜睜看著殿下從環梯上栽下去了,當場嚇沒半條命。

“主子!!!”

“姑娘快來!主子被氣暈了!!”

唐荼荼攥著兩手,攥出紅紅白白的指痕印。

山上沒內科大夫,馬車下山的途中,二哥那臉色是肉眼可見地沒了血色,兩個鬢角汗如淌水,浸濕了領口。

杜仲解開他衣襟,探進一只圓耳朵去聽他的心音。

那“耳朵”似銀制,後邊接一條中空的圓管,緊緊貼在胸廓上,又沿著腹腔慢慢遊走。

叁鷹坐腳榻上大氣不敢喘,回城路上已經被年頭兒踹了好幾腳了,叁鷹真怕是自己這張嘴的過錯,叭叭一通說,叫殿下氣急攻心了。

這小大夫摸脈、說疾竟有名醫風範,放下脈枕,張嘴斥了句胡鬧:“二殿下這樣的年紀,龍精虎猛,怎麽用烈性藥?”

烈性藥多帶毒,也分上行和下行,下行歸腎、腸經,一般是利下清火的事,上行藥歸心歸肺。可是如這般隨督脈上絡於腦的,杜仲就沒見過這麽亂用藥的。

他一句點出了這麽大的關節,果然是有真本事!

廿一忙道:“殿下幼時得過寒疾,這些年將養得好也不怎麽犯病。今年正月在北邊辦事,殿下的頭疾洶洶犯起來,連吃了兩個月的藥,太醫以溫針炙直刺頭上的穴位,把藥湯引入穴內,只為藥效快,白天還要貼敷膏,殿下才能忍著頭疼辦事。”

杜仲收住話。

太醫院都是一套路子,用穴如用藥,不到萬不得已,不敢這樣莽撞。

唐荼荼光是想想都難受得要命,她都沒聽說過穴位給藥的治法,刺破皮膚,把藥汁灌進去,能是什麽輕症?

“都怪我,帶他上什麽山!大老遠的來一趟沒休息過來,這下還中了暑氣。”

杜仲寫著方子,分神撇了一句:“與暑氣不相幹。”

可唐荼荼還是難受,相識一年,她就沒見殿下生過病,他身體這樣好,邊關去這一趟又壯得如牛,不必拉起袖子都能看到肌肉。

這會兒病懨懨地躺在床上,只著中衣,越襯得他臉色如雪,松松攤開的四肢都透著無力與虛弱。

唐荼荼小聲叨咕:“你們這麽多人看著,還讓他病成這樣?太醫不給請脈麽,他生著病還來什麽天津?”

叁鷹百口莫辯:“請脈不是天天請啊……殿下他也不是‘太醫你瞧瞧我這兒好疼,那兒好疼,胸悶氣短還頭暈,哇嗚哇嗚我好難受’的人啊。”

唐荼荼:“……”

這倒是。

他看著就像面無表情一揮手,與太醫說“今日無事,退下”的人。

“姑娘,哎。”叁鷹萎在腳榻上長籲短嘆,抹抹眼角,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

“我們做奴才的,也只有趁著殿下昏著,才敢跟姑娘說說實在話。殿下這病積得久,提神清腦的藥能是什麽好東西?太醫早就說了喝這藥傷身體。”

“可殿下身任主帥,要打仗要指揮啊,哪裏敢病?一天睡兩個時辰,硬是撐著,撐到回京,撐到宮裏辦完宴,撐到姑娘面前了,實在熬不住了才敢倒下。”

撐到姑娘面前……

才敢倒下……

廿一震驚地看他一眼,深覺說話是一門藝術。同樣一句話,同樣一個意思,他就不能說得這麽纏綿悱惻感天動地。

這不算完,叁鷹還能往更高處壘磚:“那句話怎麽說來著,此心安處是他鄉啊。”他手搭在殿下心口輕輕拍一拍。

氣氛烘托的,唐荼荼眼淚差點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