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第2/5頁)

唐荼荼對咖喱的興致持續了三天,等新招的小二進了門,她才意猶未盡地放下鍋鏟。

她一身調料味,聞著像個作料罐子,摘下圍裙,好好洗了洗手,才跟著華瓊回家。

街上有了深秋的樣子,成衣鋪裏客人最多,秋天的夾襖賣不動了,鋪家往門前支了個攤兒,堆了好幾摞,掛了個“清倉廉售”的牌子,招攬了不少客人。

厚實的棉襖剛剛掛出來,京城百姓富庶,走貨俏的棉襖也都是綢面料,剪裁式樣和花紋都時興。

唐荼荼有點意動,想給全家都買上一身,當做禮物帶回去。可瞧瞧自己這身衣裳,一身作料味,她很懂事地沒進去。

華瓊手臂搭在荼荼肩膀上摟著走,她以前也沒體驗過養女兒的滋味,最近倆月有點食髓知味了,卻總是忘了荼荼已經長高了,這麽勾著肩,有點吊膀子。

華瓊只好放下來,又問閨女:“幹了三天活兒,有什麽心得?”

當娘的觀察了荼荼三天,瞧這傻孩子一門心思看大鍋,都不去大堂看看客人,她只當這傻妞又會說出什麽“做咖喱真好玩,開酒樓真有趣”之類的傻言傻語。

出乎華瓊意料的是,唐荼荼說:“沒多大意思。”

——嘿,稀奇!

華瓊奇道:“這話怎麽說?”

唐荼荼把這三天粗略算過的營業額、人力成本、食材成本拎出來,統了個總數說給華瓊聽。

“沒客人的時候,我就一直在算這個——這三天除了頭一天開張,之後兩天大概每天接待五百多客人,一個人30文,五百個客人,每天僅僅入賬15兩。”

“刨掉成本,利不足三分,一個月下來凈賺135兩;再刨刨廚子和小二的工錢,大概能剩個零頭吧。”

“但是呢,菜和肉的成本是隨季節浮動的,您這定價30卻不好三天兩頭地漲。等到了年關,豬肉和菜價貴起來了,您還三十文一位,大概就要賠本了。”

華瓊提了個醒兒:“你還沒算商稅。”

唐荼荼:“噢,還有稅,那不用算了——”她一拍巴掌,攤出兩只空空的手心:“一分剩不下!”

華瓊哈哈大笑。

笑完了,又打趣閨女:“看著每天傻不愣登的,算賬算得還挺細——你表哥表姐可沒一個算對本錢的。”

唐荼荼心說我成天在街上跑,什麽菜什麽價,心裏都有數的。

華瓊本也不指望賺錢,開了這酒樓,只為了讓幾個小輩練練手、學學生意經。

她財路廣,不差一個酒樓賺錢,目光早落到了更遠的地方。

借著這個機會,讓荼荼跟表家的侄兒侄女們認了個臉熟,華瓊便覺圓滿。獨木不成林,家族的小輩就如大樹支開的枝椏,枝繁葉茂,才能成盛大之勢。

她母女倆手挽著手到了家,傅九兩又早早地蹲守在飯桌前了。

他的生意路子比較歪,倒賣宮廷禦物,要是被查住了,掉不了腦袋也得褪層皮,所以生意從不在白天做。

傅九兩活脫脫一只夜貓子,白天睡大覺,下午聽聽戲逛逛街,晚上劃著船在圃田澤上聽小曲。什麽時候來了生意就做,沒生意的時候,滿京城溜達著玩兒。

傅九兩活得像坊間那句笑話——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華瓊手下得用的掌櫃都放在外邊,家裏的仆婦只做些瑣碎活,眼界淺,只知道街上的鋪面是自家的,對華瓊外邊有什麽生意一概不知。

是以華家宅子裏的仆役看傅九兩,這就是個遊手好閑的社會閑散人士,天天神出鬼沒的,死乞白賴地扒拉著自家主子,認了個“義姐”,平時卻還是“掌櫃掌櫃”地喊。

傅九兩笑著問起荼荼下午做什麽去。

唐荼荼想了想:“沒事可做。”

這天天街上溜腿的玩咖嘆口氣,說:“二姑娘成天悶在家裏有什麽意思,等冬天下了雪,多的是工夫窩在家裏貼膘。這會兒秋高氣爽,正是出門看景的好時候。”

唐荼荼搖搖頭:“我不去玩了,我準備準備這兩天就要回家了。”

“真不去?”傅九兩用狼外婆的口氣攛掇她:“九兩哥帶你遊河,今晚我船上有大買賣!”

唐荼荼眼睛閃了閃。

華瓊一皺眉:“什麽大買賣?你哪兒找的門路?我不是讓嬤嬤最近緊著點,別接生意麽?”

前有倭人、北元生亂,後又是妖教之禍,城中防務收得緊。正是多事之秋,華瓊早早就吩咐嬤嬤別接外邊生意了。

“您不給我接生意,我總得自己攬活兒啊。”傅九兩在華瓊的瞪視下拱手告饒。

“我都倆月沒開張啦,再不開張,我跟我爹得喝西北風去。”

華瓊的臉色陰晴不定,半晌,閉上嘴沒說什麽。

傅九兩口中的“爹”,是他的義父——年輕時成過兩回親,又和離了兩回,此人吃喝嫖賭無一不精,這輩子做得最值的買賣就是大雪天突然發了善心,從路邊撿了個凍得半死的野孩兒回家,一口稀粥糊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