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唐荼荼算得可細致,邊給華瓊說,邊勾勒出一幅美好願景:“九錢的進價,要是賣二兩,就是一兩一的利潤……八成的利潤,是不是太高了?”

她猶豫:“我一個二道販子,南市買了東市賣,只過了一趟手,就賺八成利潤,無疑是奸商了——要不要定價低點?”

華瓊依舊是笑:“你是小掌櫃了,小掌櫃說了算。”

唐荼荼又樂起來:“那就賣一兩半吧,一幅賺六錢,足夠我賺了。”

華瓊適時提點:“東市擺攤要收市金,流攤兒以兩天為限,得先去市署掏半兩銀子買一張兩天的市契。”

唐荼荼連連點頭,街上吃過晌飯後,就坐著馬車去東市了。她這一天繞著半個京城轉了個圈,也不覺得累,精神頭足足的。

華瓊頂不住,坐在馬車上打了個盹,派劉大和她去了。

市署裏邊排著稀稀拉拉的隊伍,有差役杵著殺威棒站哨。這地方有些像後世的銀行,也像時下的典當鋪,一排排的櫃台都以高欄圍著,後頭坐著一排五十來歲的老大爺。

市署是油水足的閑差,掌台櫃的這些也都是八|九品的吏目,便宜不到年輕小吏身上。

唐荼荼從沒進來過,繞了個圈子把裏邊的陳設看清楚,去排隊那頭跟上了劉大。

市契是一張巴掌大的銅牌,幾乎不費什麽事,只需將姓名、住址、戶籍書留個底兒,告訴主簿你要賣什麽貨品,攤位擺幾天,交完錢,就能拿到市契了。

唐荼荼的戶籍書在爹爹那兒,輕易拿不出來,就算拿得出來她也不敢用,萬一出點什麽岔子,是要影響爹爹前程的。

開國祖皇帝嚴明“食祿者不得與民爭利”,意思是說官家不要做買賣,那時的官員只能經營田產。

二百年過去,經營田產賺不著錢了,這條律法堵不住了,徹底開了口。官家夫人為了開源,常常要把生意掛在娘家、或者子女名下,打點幾個鋪子。這從上到下都犯了忌,吏部考核時漸漸睜只眼閉只眼,只要鋪子別掛在官老爺下頭,就沒人會查。

是以,唐荼荼借用了劉大的商人籍。

劉大相貌堂堂,行賄的手法卻老練,在籍書中夾了一張二兩的小面銀票,給櫃台後的主簿遞過去。

那主簿擡頭瞧他一眼,眼也不眨地把銀票攏入袖中,把按順序發的市契牌撤下,換成了另外一塊。

唐荼荼沒忍住閉了一下眼睛,想當沒瞧見。

她在這事兒上總有點放不開的矯情,心思繞了半個圈,唐荼荼又強行撐開了眼皮,把主簿收錢的樣子、還有劉大心領神會的微笑,都看進眼裏去。

她心道:入鄉隨俗,少見多怪,我可是要做大事的女人!

按著那市契牌上的地方找過去,果然是個好位置。

京城的流攤兒是不收稅的,官家體恤小攤小販的不容易,從來不收稅,只按擺攤的天數收市金。

下午,那通事雇的人把竹簾畫準時送到了,劉大還領著她在東市上找了個牙行,把五十幅竹簾畫放在裏頭。

牙行遍布京城,是由大富商經營、由官府審慎篩選後下發“牙帖”的鋪面。這種牙行專門為貨商說和生意,替買賣雙方檢查銀子、貨品無誤,為兩邊做個擔保,生意成了,從中抽個提成。

牙行鋪面大,夜裏也不住人,所以不少客商會把貨物托給牙行保管,掏一點銀子,省得貨隨著人東奔西走,這叫存箱錢。

華家是有自家牙行的,唐荼荼又省了這一筆銀子,看那掌櫃對娘畢恭畢敬,又拿冰食、又端茶點的,唐荼荼愈發覺得背後有靠山,萬事起步都快。

出了牙行,華瓊道:“行了,辦妥了,早早睡覺,明兒大早上開張。”

次日一早,唐荼荼在東市上支好了攤位,紅紅火火開了張。

閨女擺攤,破天荒頭一遭,華家和唐家都打發了下人來幫忙,小小一個攤位派了五六個人來拾掇,支起了大涼棚,立了塊少爺親手寫的紅字招牌,還插上了珍貴的孔雀毛穗子裝飾。

這排面,直叫周圍的小攤主看得瞠目結舌。

唐荼荼板起臉:“快回去快回去,我是來擺攤的,又不是來做小姐的!”

胡嬤嬤左右瞅瞅:“我給小姐買碗酸梅湯,這大熱天的,坐一天哪能受得了?”

唐荼荼:“嬤嬤快回去!滿大街都是賣冰食的,我渴了熱了自己買著吃。”

胡嬤嬤放心不下,走得一步三回頭,她身上背著夫人交待的任務,要她“看小姐一天做了什麽”,胡嬤嬤不大想走,尋了個食肆鉆進去了。

唐荼荼攆了這個攆那個,好不容易把幾人都攆回家去,只剩下了劉大劉二兄弟倆,各自笑得前仰後合的。

唐荼荼不怕被笑話,她拆開竹簾卷一個一個查看。

裏頭圖案是花草的,她就在外邊標個“花”字,裏頭是雀鳥圖、仕女圖、山光水色圖案的,也全在簾尾標注上,省得客人有什麽特別想要的,還得一個一個拆開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