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卿舟雪閉目打坐時,鼻尖若有若無攏著一片疏香。她的呼吸靜不下來,心更靜不下來。

總覺得有點燥意。

珠簾垂下,門窗緊閉。只從霧蒙蒙的窗外,流瀉進來幾分曖昧不明的光線。耳旁一片寂靜,她能聽到雲舒塵的呼吸聲,還有自己的心跳聲。

不知何時起,聞到的香味似乎帶了一絲溫熱,愈發馥郁柔和。卿舟雪感覺師尊離她近了一些,但是此刻正在打坐,不好睜眼分心。

最終,卿舟雪忍著痛楚,抱著莫名的心態,眼簾掀起一條縫,就那麽看了她一眼。

卿舟雪並未看清楚雲舒塵何等神色。因著兩人都坐於床上,厚實的外衣皆已除去,她只朦朧瞧見師尊微敞的領口,玉白的肌膚,隱約綴著朱砂似的……原是胸前一點紅痣。

“專心點。”

卿舟雪徹底閉上眼睛,那一抹鮮艷就此消失在合攏的黑暗之中。

好像看到了些不該看的。

其後她依然心難靜,這難靜之因良多,繼揮之不去的淡香以後,又多出那小小的一點紅。

“今日是有什麽心事不曾?”

待到爐中的燃香在灰燼中消融了最後一星火光,卿舟雪睜開雙眼,還是如以前一般,渾身疲憊得不像樣子。

雲舒塵這樣問她,卿舟雪不知如何作答。她很想說自己許是因著她而有點心猿意馬,但若說到底在意馬些什麽,卿舟雪難以形容這種渴望。

她想看她,又不敢多看,仿佛目光再用力一些,便是褻瀆。

不能如此,不要惹得她生厭。

她忍不住揪起了一角床單。

下巴處忽而端了只手,輕輕往上一擡,“師尊和你說話呢。低頭做什麽?”

卿舟雪擡起眼,下意識摸住下巴上那只手,剛一碰著,便如挨著了火炭一樣,很快撤下自己的手。

“徒兒……沒有心事。”卿舟雪搖了搖頭,“可能是累了。”

“累了就睡,不必強撐著。”

沉默良久,雲舒塵在心底輕嘆一口氣,松開她。

不算寬敞的空間內,暖得過於曖昧了。盤盤纏纏的爐中香,靜默地燃燒著,亦熏得人頭腦昏沉。

她撩起珠簾,踩上自己的鞋,走了出去。

……差一點。

還差一點,就不受控制地吻上去了。

雲舒塵盡量遏制著自己,不去想方才的事情。便是有些喜歡她,也無需沉迷若此,凡事需要循序漸進。

屋外的風微涼,冷意驟起,吹得她清醒了許多。

*

冬意凜然,春意未至。聽聞人間此刻已經是家家紅燈籠,紅福字,聚在一起慶賀新春了。

修道人一般不過春節。宗門老祖一閉關就是十年十年地過去,一口氣就錯過了許多新春。倘若每年還得特地出關過一遭,徒增麻煩。

但是太初境春節時休課,對於底下的小弟子而言,各有各的過法。外門大多數塵緣未了,全都回家了,而內門的弟子一般各待在峰上無所事事。

阮明珠一路捎上了白蘇,約上了卿舟雪,後來還別扭地請來了林尋真,說是光在峰上和自家師尊大眼瞪小眼也很無趣,不如一起下山走走。

話到此處,卿舟雪眉梢一蹙。

阮明珠瞥了她那窩裏宅的師姐一眼,“知道你就喜歡和你師尊日日看著盯著,有趣得很!”

卿舟雪卻不惱,目視前方,“她確實是有風趣的人。”

阮明珠搖著頭嘆了口氣。

白蘇不覺有他,亦笑道,“師妹和雲師叔的感情一向這麽好,真是羨煞旁人。”

四人一路來到太初境鎮上的館子裏,點了一桌好菜。這家館子在當地比較有名,歷史悠久,來吃的不僅有凡人,也有一些閑得沒事幹的修道人來解解饞蟲。最近年關將至,其余的店鋪都關門了,只這一家還在攬客。

阮明珠嚷著要喝酒,叫小二給她來了兩壺。既有這個氛圍在,其余幾人也各自滿上酒杯。

幾杯酒一喝,話題逐漸敞開來。阮明珠見林尋真連滿上了幾杯酒,面不改色地喝下去,不禁瞪圓了眼睛,“看不出來,你,你酒量這麽好的?”

林尋真說,“酒量這東西,平日還能看得出來?”

“那是。”阮明珠的單腿撐著地面,將椅子翹了起來,好奇道,“總覺得你這種規規矩矩的人,沒什麽機會和別人拼酒啦。”

“天生的罷了。不過酒確實不該多飲,多飲傷身,確實容易誤事。”

卿舟雪與白蘇兩人不會喝,則以茶代酒,光顧著吃菜。阮明珠已然開始就喝酒一事上與林尋真爭個高下,看起來林師姐也起了點兒興致,邊聊一些閑談,邊與阮明珠拼著喝。

白蘇還偶爾插幾句話題,卿舟雪則一本正經地執著筷子,善待各路菜系,安靜地發揚著傳統美德。

“你這把劍哪兒來的?”一道女聲不可置信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