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2頁)

授課處在一座又一座閣樓裏,其下的犄角旮旯裏與凡人街道無異,居然還有叫賣糖葫蘆的,切幾斤糕點的,賣攤在地面的一捆捆白菜蘿蔔的,異常地富有人間煙火氣。

人群擁擠,混雜的氣息竄入她的呼吸,她不自覺蹙了眉,憋著口氣。錦衣少年停住腳步,“你自己去逛一逛,這兒沒太多規矩,逮著喜歡的課,搶個位置就行,實在沒有,站著聽也行。”

“記得按時回來吃飯。”他想了想,“今天吃剁椒魚頭如何。”

“太辣了。”卿舟雪本在憋氣,哪怕換一口氣也要說這句話。

“好的,不放辣椒。”他沉思起來,開始琢磨如何做出不辣的剁椒魚頭。

卿舟雪一個人上了閣樓,此刻時辰不早,上頭的師兄已經講得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她仗著人小個矮,從後門進去,幾乎無人注意。

室內坐得滿滿的,卿舟雪環視一周,早已沒有空位,後面烏糟糟一片站著的都是人。有年輕人,有中年人,甚至有抱著孫子來的。

卿舟雪努力地擠到一個可以看得見授課師兄……頭上的玉冠的地方。哪怕因此她半個身子被夾在某位大娘肥碩的大腿間。

接下來一節課,她便盯著那玉冠隨著腦袋晃動,聲情並茂時的弧度總要大一些,講到平淡如水的地方時,那玉冠便不再上下聳動。

雖然視線受限,不過四周除了呼吸聲和吸鼻涕咳嗽的聲音,沒有人說話。期間有個小嬰兒要哭,被他娘親一把塞給他爹,急匆匆地攆了出去。

卿舟雪聽得很清楚,這內容正是她方才只看了幾頁的《試說五行》。

這一聽就來了興致。有人與她掰碎了講解,總比一個人悶頭讀書要輕松得多。於是卿小姑娘自那天開始,就於一大清早來外門上課,日日如此,月月亦然。

授課師兄時不時會演示一下術法,底下烏七八糟的,一般看個熱鬧,沒什麽人能學會,做做樣子也便罷了。可這對於卿舟雪來說,卻是模仿的剛需。

她不得不搶前排的座位,她想看清授課師兄的手勢,正如對雲長老的模仿一樣。

而住在外門的年輕人,很多是結伴而來的。一個人起得早早,來到空闊無一人的座位,十分豪橫地占上個三大排。

待她習慣了寅時從鶴衣峰起床的作息以後,才終於在此間體體面面地坐了下來。

某日淩晨。

卿舟雪懷中抱著書,手中提著個小燈籠,借著微弱的光芒,推開了空無一人的閣樓門扉。

她打著燈籠,今日運氣好,第一排的書桌上居然是空的。她大松一口氣,才剛剛放下書本,站起身了卻只聽到哎呦一聲,似乎撞到了什麽東西。

燈火微明,照亮了另一雙烏黑的眼圈。女孩子。與她年齡相仿。穿著有些古怪。

“來,聽課的?”她嘟囔了幾句卿舟雪聽不懂的語言,而後用不太流利的漢話問道。

“嗯。”卿舟雪放下燈籠。

“早起,累。”她嘆了口氣,然後趴在了她旁邊座位上,不一會兒,細小的鼾聲響起。

卿舟雪晚上睡得早,她並不是很困,於是乎坐在原地,無所事事地思考著昨天授課師兄留下的問題,靜靜待著天明。

天邊露出些魚肚白的時候,那異族女孩兒眯著眼睛醒來,她睡眼朦朧地看著身旁坐得端正的卿舟雪,不禁佩服起來,“你厲害的。”

“我叫,阮明珠。”她的額間系了一條紅白相間的抹額,眼睛很大,瞳色呈現一種琥珀色,此時彎彎如月亮。她似乎努力地想和她交流,“名字?做個阿達西?”

“卿舟雪。”

“我從很遠很遠地方來,學這個,拜師學藝。聽聞中原仙門,很厲害的。”

很快,她們倆簡短的對話中斷於授課師兄開嗓的第一個字,卿舟雪又進入了心無旁騖的狀態。

阮明珠似乎聽得有些費解,估計是因為語言不甚相通。不過比起更左邊兩個已經開始小雞啄米的弟兄來看,她顯得尤其精神。

一月過後,課堂內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唯獨這兩個小姑娘,堅定不移地坐在前排,最後連授課師兄都認住了她們兩個的臉。

由於占座的時候總能碰到,卿舟雪也與阮明珠逐漸熟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