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轉過來的面龐, 並沒有和腦海深處的那張重疊。根本是陌生的,沒有一點相像。

可是龔拓仍舊沒有松手,眼睛留在女子的臉上巡視, 視乎是想找出一點偽裝的破綻。

被抓住的女子一臉愕然,隨後張嘴驚呼出聲, 喊了聲“登徒子”。

旁邊路人聞聲, 迅速圍上來,指責著,推搡著。

龔拓耳邊嗡嗡作響,手指松開,不禁後退一步。有人上來想揪住他,大喊著拉去見官。

他手臂一揮,對方便踉蹌倒地。

見官?他不就是官嗎?

胥舒容趕緊跑進人圈, 面對一幫平民,千金小姐的架勢十足:“大膽, 竟敢隨口汙蔑。見官,你們敢嗎?”

“失禮了。”龔拓對那目瞪口呆的女子歉意一聲, 恢復清明, 隨後轉身離去。

不是,不是她。差得那麽多, 他怎麽就能認錯?

腦海中搜索著女子的面容,卻發現越來越模糊。

胥舒容提裙追上, 仰視男人那張好看的臉,薄薄的唇角此時掛著一抹譏嘲, 讓他看起來越發冷淡。這才幾日, 人就可見的瘦削很多。

“表哥, 你怎麽……”

“說吧, ”龔拓掃人一眼,面無表情走進去,“你知道什麽?”

他不想廢話,也懶得問胥舒容為何約他來這裏,他只想從對方口裏知道無雙的事。

胥舒容腹中那些關切的話到底沒了用處,反倒讓冷風灌進肚子裏:“無雙,她大年初一和韓承業見面,是不是雙方有意?我尋思牛頭崗那晚不是意外,而是她本來就想跑……”

話還未說完,在觸及到龔拓冰冷的眼神時,剩下的生生卡在嗓子裏,上不去下不來。

龔拓心中自嘲,明明知道是空跑一趟,可還是巴巴的過來。有什麽意義?胥舒容和無雙並不親近,人的心思他看得清楚,從她嘴裏還指望聽到什麽?

“表哥?”胥舒容在強大的壓迫感下,生出退卻,卻又不甘心,自己一個名門千金小姐,竟連一個奴婢也比不上?

“你,”龔拓視線淡淡別開,一字一句,“她的事不準再提,管好你自己的嘴。”

說完,從阿慶手裏接過馬韁,利落的翻身上馬,很快消失在夜裏,連句送胥舒容回府的話都沒留下。

胥舒容氣得跺了兩下腳,一個賤婢罷了,怎麽就跟塌了天似的?再怎麽找,人也已經死了。

一旁,阿慶心裏冷哼一聲,別人不知道,他底下明白著呢。府裏關於無雙不好的傳言,大都出自這位表小姐的口。有一段日子,甚至還想學無雙的樣子,簡直東施效顰。

想著也沒停留,兀自騎上馬去追自己的主子去了。

眼看年節到了,茶肆經營的順風順水,一天比一天好。

雲娘會交際,鄰裏相處很好;無雙雖然不太露面又話少,但是平日裏會給嬸姨們繡個花什麽的,人溫溫柔柔的,尤其得那些年長婦人的喜歡,總明裏暗裏的提示,想給她找婆家。

都知道她們家從安西逃難過來,同是經歷過天災的人,鄰裏也相當照顧她們。人心換人心,就是這個道理。

雖然生活平淡,偶爾有點兒雞毛蒜皮的小摩擦,但比起時刻都要打起精神的恩遠伯府,實在輕快太多。

夜間風大,窗扇關的嚴實。

無雙坐在燈下繡花,是一方粉色帕子,蔥白的手指捏著針熟練穿引。

“別熬壞眼睛。”雲娘道了聲,隨後坐在桌對面,“我定了半頭豬,明日就送過來,也該準備年貨了。”

這樣自然地說著話,大事小事,兩人都會商量著來。雲娘做事粗拉潑辣,無雙就心細一些。

“嗯,到時給春嫂分些回去。”無雙擡頭。

春嫂是在茶肆裏幫忙的婦人,人很勤快。

雲娘點頭,隨後看著燭光下的美人,笑了笑:“今日巷口的牛嬸兒可拉住我問了,問你可有定下人家?”

她等著無雙的回應,雖然從不問人的過往,但是大抵也會猜到一些。人這樣美,既然不是貴家小姐,也便只能是妾侍、通房。

無雙搖頭,嘴角淺笑嫣嫣:“嫂子操心了,我沒想過那些。”

她這樣了,好人家大概難以接受她。這一輩子,也不必非靠嫁個男人,還有別的活法兒,順其自然罷。

雲娘卻不贊同,私心還是想有個人保護無雙才行。兩個女人,有時候碰上事情,會很難。

想了想又道:“陸先生一直說去他家茶園看看,咱們年前沒空,正月裏得閑可以去一趟。”

無雙點頭,繼續低頭繡花。

雲娘往前湊了湊:“陸先生曾經娶過妻,可惜人過門才半年就去了,說起來女人是個沒福分的。後來,人就這麽單著,整日的忙活生意。”

她一直說著,邊看著無雙臉色。見人始終平靜,無波無瀾,心中不禁猜測當初擁有無雙的那個男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