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升溫(第3/5頁)
簡單幾句復盤後,才發現這不過是個烏龍,是那邊家裏的小孩無意識亂按的。
對面的簡偉誠哽了幾秒,大概也覺得有些難堪,但又不服軟地一句道歉的話沒說,就這麽掛了電話。
沒有問她今年過年怎麽辦,降溫時找不找得到合適的衣服,所有家庭噓寒問暖關切備至的過年期間,簡偉誠給她的,只有一通不分青紅皂白的電話。
最後一絲幻想被磨滅,現實千瘡百孔奔湧而來,像是被丟下的的動作終於在漫長的緩沖後落地,她被撞得五臟六腑鈍痛,一瞬間連呼吸都滯澀艱難。
終於要接受了,這一切都是真的。
簡偉誠的聲音太大,對面的江蒙和鐘怡並不笨,對她的了解串聯起來,不用問也大概知道全貌。
簡桃看出他們想安慰,但自己居然想先安慰他們。
“沒事。”她說。
話沒說完,鐘怡眼淚已經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跟著眼眶有些紅,但也不算絕境,她安慰著他們,似乎也是安慰自己:“我有學校獎學金,舞團出去也賺了點錢,可以先租房子住,後面再找些好點的工作,只是——”
說到這裏打住,只是什麽呢?
只是逢年過節沒有去處,或許偶爾被你們好心接濟,但怎麽也不好意思年年到你們家去,所以一個人待著也很好?
她說不出口。
她這一生何其要強,做什麽事都是第一,讓她怎麽坦率承認自己被放棄。
過了許久,江蒙說:“其實謝行川今天本來要來的。”
彼時的謝行川正需要一個結婚對象,無需條件太好,用途是假意蒙蔽後母,讓她放松警惕,再一步步扮豬吃虎拿回後母手中的,本該屬於他親生母親的公司。
——那年他在娛樂圈已穩坐高位,歡呼簇擁無數,人脈與財富和當年那個十六歲的小小少年早不可同日而語,也因此,後母對他愈發提防。
那時的簡桃對他而言是最好的選擇,如此普通的家庭出身,足夠讓後母放一萬顆心——若他對家族產業有野心,當找一個門當戶對、家境優渥的嶽父,作為自己的靠山。
他需要麻痹後母,只有讓對方掉以輕心,才能擁有最大的勝算。
末了,江蒙說,“簡桃,要不你們試試吧。”
她知道,江蒙不是在說“你們試試戀愛吧”,而是在說——
要不你們試試,先暫時,用彼此渡過現下的危機吧。
她知道自己沒得選。
她那時候是如此迫切地需要一個“家”,或者哪怕是一個房子,讓她不至於像幽魂一樣飄零;需要一個同伴,不用是伴侶,只用在所有地方張燈結彩喧嘩熱鬧的時候,能有個人聊作慰藉。
最重要的是,她最想證明的,她也不是被所有人放棄。
她也要向簡偉誠和離開的生母證明,沒了他們,她照樣可以很好。
哪怕那個好,只是表面上的好。
其實她需要的不是謝行川,謝行川需要的也不是她,但他們在同樣的時刻面臨空缺的危機,加上有熟識的朋友在中調和,至少也認識了這麽多年,找彼此,總比找個陌生人好。
人在人生混沌期的時候,所有想法都容易沖動,因此那個周末她和謝行川拿到結婚證的時候,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簡桃對著濃烈的夕陽和冷風,突然有點無措和後悔。
心臟像是被浸到一片沒有止境的棉花裏。
她低頭,茫然地看著手裏正紅的結婚證,不甚清晰地想——
他們這就算是結婚了嗎?那以後呢?
謝行川先去開車,她就站在路邊,仍舊沒有真實感,腦中反反復復回閃過之前的一切。
像幻燈片,不停不斷地播放,好像只有在不停的復盤之中,才能反思清楚這個決定是否正確,事情又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
簡偉誠得到消息後大發雷霆,屈尊趕來民政局堵她。
可惜她那時候已經辦完手續,站在路邊,接受他無休止的責罵。
“你找的是個什麽人?這麽大的事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定了?”
“你姑媽領導的兒子,條件就很好,就是人矮了點不好看了些,但肯定比你瞎找的不三不四的人好多了,你跟人家在一起以後也能幫襯你姑媽一下,都是一家人,還會害你不成?”
“你知不知道耽誤我多少事?我這幾天準備下個月的婚禮,忙得要死,還得來處理你對自己的不負責任,以後你過得不好也別來聯系我一次,因為這是你自己的決定……”
她那會兒並非不生氣,只是看著面前姿態盡失、滿臉漲紅的簡偉誠,一瞬恍惚,懷疑面前這個人,究竟是不是跟自己有著血緣關系的,所謂父親。
她不知道命運這雙錯綜復雜的手,是如何把熟悉的人,變成並不認識的模樣。
簡偉誠話還沒說完,有車突兀地按響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