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魂牽

女人笑眯眯朝景瀾招了招手:“聽章則端說你被陛下召去,我便猜你定是被他訓了。過來一同坐下用些糕點,等得空了,我去與他說,叫他少管些你的私事。你想做什麽盡管放手去做,願意和誰在一起也都是你自己的事。他這般大包大攬的,又瞻前顧後猶豫不決,倒讓我看不明白了。”

洛元秋看了看那女人,又看了看景瀾,依稀記得景瀾曾叫皇帝為舅父。她叫眼前這位舅母,豈不是說

“這就是皇後?”

景瀾在洛元秋身旁坐下,等人奉上茶後,先接過漫不經心地呷了一口,才慢慢擡起頭看了她一眼:“現在知道還不算太晚。”

洛元秋不太明白,手臂越過桌子靠近了些,下意識握住景瀾的指尖,小聲問:“什麽意思?”

從前兩人在一起時洛元秋便有這麽個小動作,說話間總喜歡纏著景瀾的手,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這習慣倒是從未改變。景瀾眼中郁色稍褪,在心裏嘆了口氣,暫時把皇帝方才所說的話放到一邊,側了側肩靠過去說:“該改口叫舅母了。”

“她不是你舅母嗎?”洛元秋十分費解,支著下巴問,“我怎麽能叫她舅母?那也太奇怪了。”

兩人離得很近,景瀾看著她雪白的側臉,幾乎能嗅到她發間的清香,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幹:“我的就是你的,叫聲舅母也無妨。”

皇後卻道:“叫不叫都無所謂,都是些虛禮,若她隨你也叫我舅母,倒把我給喊老了。”

洛元秋感激地朝她望去,皇後笑盈盈說:“不如叫聲姐姐來聽聽,也好讓我高興高興?”

景瀾果斷拉著洛元秋起身:“舅母還是這麽愛說笑,如若是她真叫了,這輩分可就算不清了。”

皇後見她真要帶人走,隨意道:“行了行了,想叫什麽就叫什麽吧。不過先別走,有一事,你需得給我做個人證。”

景瀾問:“舅母直說就是。”

“你這麽聰明,如何會猜不到。”皇後說道,“原本我都快忘了,要不是今日見著你這位心上人,一時半會也難想起來。還記得前些日子我與你舅父打了個賭,他說這世上沒有不愛胭脂的女人,嘴上說著不喜歡,要真擺在面前了,少不得要塗抹一番。我說難不成是個女人都要喜歡胭脂?這世上總歸有些人是不一樣的,倘若人人都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該多沒意思,你說是不是?”

景瀾不置可否,偏過頭去問洛元秋:“你和舅母說了什麽話?”

洛元秋道:“她問我胭脂盒與寶劍,更喜歡哪一樣。我說是寶劍,因為我不大會用胭脂水粉。”

皇後聞言眉開眼笑,撫掌道:“聽清楚了沒有?你可要在你舅父面前做證,不許幫他遮掩,知道了嗎?”

景瀾無奈道:“是是是,我知曉了。”

“那你記住,可別忘了,得空也帶你心上人到我宮裏坐坐。”皇後仍在她們身後叮囑,又向洛元秋擠了擠眼睛,笑道:“她要是不肯帶你來,你就問問宮女,自己過來便是,保管你糕點吃夠!”

她這麽一動,臉上的點心渣又落下些許。洛元秋倒是很想提醒她一下,卻被景瀾捉住手腕,拖著出了殿門。

回去的路上天色昏沉,大雪紛揚,兩人走在宮道上,洛元秋手中那盞燈在風中搖搖晃晃,在雪地上灑落一片朦朧的光亮。

景瀾一手支著傘,一手拉著洛元秋,把她往自己身邊扯了扯,道:“風太大了,靠過來些。”

洛元秋自然而然的湊過去,緊貼在她身旁:“你的傘打太低了,舉高點,我都照不見路了。”

景瀾擡高傘檐,隨著她的動作滑落下少許雪沫。她瞥了洛元秋一眼,發覺她正緊挨著自己,頭微微歪斜,像是要靠在自己肩上,便動了動肩膀避開。

洛元秋才將臉貼過去,冷不防落空,她知道這是景瀾有意而為,便抓緊了景瀾的手臂,不許她再亂動,側頭懶散地倚在她的肩膀上。

景瀾任她這麽靠著,洛元秋像突然忘了怎麽走路,把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景瀾身側,讓景瀾拖著自己走。她們就這麽不急不慢地走在道上,洛元秋玩心大起,松了力道,正打算落後一步,跳到景瀾背上,好讓她像從前那樣背著自己回去。偏偏景瀾警覺非常,扯住她的袖角說:“不許跳上來,我現在可背不動你了。”

洛元秋被人識破意圖也不覺得羞惱,哦了一聲後挽著景瀾的手,看著她的臉問:“你是不是被皇帝訓了,所以……”

“我沒有不高興,”景瀾仿佛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麽,答道:“就算我不高興,也不是因為此事而起的。”

洛元秋點頭,將燈盞塞進景瀾手中,自己則伸手去接傘邊落下的雪。天邊寒霧漫湧,在風雪中淹沒殿宇,洛元秋來時所見的紅墻青瓦都已不見蹤影,她出神地看著這一幕,久久沒有說話。